“那便言归正传。”
正说着,国王忽然大手一挥,无数细密曲折的电流从王座周围闪现而出,以迪斯特什的手掌为中心,向整个大厅飞速扩散。
偌大的宫殿厅堂四处都传来了齿轮运转声,四周墙壁移位,地板与天顶则开始转动,红绒毯由台阶底部一路铺陈到正门前,极繁精美的天顶浮雕从宫殿的圆顶上翻折而出,昏黄的烛火光被燃着的金火盆与奢华的秘法燃料吊灯替代,两排史话金雕塑自地下凹槽旋转而出,类罗马装饰柱紧跟其后,流银泉水从两块银质地面涌出,向上倾泻,于天顶浮雕刻画出的喷泉聚拢,而后凝成如绸缎般的礼带,贯穿厅堂的始终,再分别于罗马柱两侧遁入银质地板,形成循环……
只是须臾之间,原本昏暗空旷的大理石大厅,顿时变得奇异璀璨、极尽堂皇。
就算是地球上有史以来,皇家宫殿最穷奢极欲的巴洛克洛可可时期,同巴别尔眼前目睹的一切装潢与设计相比,也依旧黯然失色。这实在可谓物理意义上的真金流银。
“巴别尔,虽然你并非布拉泽公民,却在得知偷渡入境实为触犯布拉泽律法后明知故犯。无论如何,活罪难逃——但仍可戴罪立功。你务必协助并全权听从于先知安排,为自己争求将功补过的机会。”
巴别尔很快从宏伟的景观里收回注意力,手臂搂在胸前,微鞠一躬。
“话又说回来,作为我个人,我很赏识你的气魄,不要让我和先知难办,流民。”
“好,谢谢。”他点点头。
国王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似乎并不在乎细枝末节的礼仪。而一旁的侍卫则一个劲地冲巴别尔使眼色,让他加上敬称,但这次他没有照做。
“我姑且一问。”
迪斯特什单手托着腮,翘着腿,放松地斜倚在王座上。例行公事的枯燥时间结束了。
“你不远万里来到奥普拉,来到布拉泽,甚至不惜触犯死罪,究竟是所求何事?”
“达成我的目的。”
国王兴致勃勃:“哦?那么你的目的、你的愿望,是什么?”
“治愈血液病。”
巴别尔瞟了先知一眼,她正从流银缎带里切下一片样本,塞进腰包。于是他收回视线。
“血液病?”骑士有些诧异地插话。
“血液病。”外乡人给以肯定的回答。
“你到狄露威姆来,为的就是治病?”
“是,否则我该有什么更宏大的愿望吗?”
“噢,不,这很好。”骑士轻笑两声,“但记得,先生,人世间一切愿望最终都会以某种扭曲的形式达成,无一例外。”
巴别尔侧过身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时,国王的脸上带了点严肃的神情,突然话锋一转:
“恩别拉赫,神龙见首不见尾,艾弗利亚找了你好些天。守门的士兵都跟他说了,立国庆典开张那天,是你把他们打晕了,他们才把巴别尔放进城里。你还有什么想补充或辩解的?”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石制的王座。
骑士回道:“我想补充。”
国王示意他继续。
“不是打,是撞。”
他敲扶手的手指停了,在骑士与巴别尔之间转着打圈:“你负责护送他出入毒森林。”
又转向一旁开小差的安德娜:“他们是你的了。”
巴别尔从回忆里抽出身来,但无奈感被从脑中的情景带入了现实。
彼时,他、先知与骑士三人已经走出了侧殿,又走出了王廷,在狄露威姆一个侧城门前,做最后的物资行程确认。过程中,与他们一同待在侧门的还有一队骑士,根据整齐划一的打扮看,似乎都还是新兵,正忙前忙后搬运粮草,装车出城,运给南线战场。
先知到库房去取了些东西,刚刚回来,一见到她,巴别尔便问道:
“安德娜,我们真的有必要一起出发吗?”
“是的,为安全考虑。”
“这条路我走过一次,不会遇到什么危……”
“别谦虚了,教授,你的高调登场早在顶沼传的人尽皆知咯。”骑士突然出声嘲讽。而如果不是坐在一堆木箱子上,边耍玩铁剑边说,又像真心实意地替巴别尔着想。
“……或许如此,但我需要纠正你一点,我不再是教授了,你该换个称呼。”
“噢、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称呼你,教授。”
“停!打住,要拌嘴你们在路上有的是时间,不急于现在。”她及时制止了另外两人或许即将展开的唇枪舌战,补充道,“不只有布拉泽的医学研究院一派对你感兴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类似情况你应该遇到过不少吧?”
“头一次对奥普拉有了归属感。”
“哈哈!你真是幽默!”
铁剑被骑士一下扎进了木箱,他借力支起身,跳下箱子堆,在巴别尔不置可否的目光注视下,向他张开了双臂走来。
“我越来越对我们这趟旅途迫不及待啦。”
又在隔着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
“最后,你们要带上这个。”先知递给巴别尔一个卷轴,“为了方便联络。”
“这是?”他打开卷轴,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一种秘法道具,只有……”
“嘿!新兵,没错,就是你!”骑士打断了先知的说明,高声叫住了一个搬送草料的驻城远征军士兵,又冲他勾勾手指,新兵便立刻一路小跑过来。
他跑到骑士面前站直,行了个军礼:“长官,有何吩咐?”
骑士扯过巴别尔手里的卷轴,抽出轴承藏笔,写了一段字,在二人不解的注视下,把卷轴拍在士兵胸前:“写了什么,读出来。”
“是!”他又行了个礼,“‘休假通知’,‘敬告洪水小队诸位将士,从明天起进行为期一周的带薪休假调整’……长官,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