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吾心,籍吾心。书之吾心,诉之吾心。
她本名寒尽仙,天真聪颖,虽没有修行的天赋,却也怀思她的故国。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当年的永夜王朝比而今的昼王朝要大,大很多。
它的疆域是整个青云洲,包括默赫海。那是个富饶、祥和的国度,它平静而和乐地,像水流里都倾倒着黄金。
可是没有一成不变的和平。
寒氏统治了永夜王朝太久太久,天下升平得长了,虫蠹就会渐渐啃食根基。
于是永夜王朝覆灭,分裂成二十国。
那片汪洋,也不再归属陆地,开始兴风作浪。
寒尽仙便是长于如此微末之时。
时光已经过去了太久,她无法再对昼王朝做任何事。她再不甘心,也没有力量去反抗了。
她好像渐渐认了命。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曾经,她是爱过王万和的,可是这个男人风流多情,她没有留住他。
寒尽仙,不,那时候已经叫籍吾心了。
她的日夜,都被后庭里的那些女人消磨了。她跟那些侍妾、宠姬,甚至是王万和的子女斗,斗得她忘了初心,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但她心灰意懒之时,得了一个孩子。
女人成为了母亲,就好似重新披上了铠甲。为了那个还萌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又活了过来,重新厮杀。
身在泥淖,不思跳脱,必受其害。
错就错在,籍吾心明知东乡府是个虎狼窝,人人欲择她而噬,却还是选择在里头给王东君搭一个富贵金银乡出来。
大错特错。
她该跳出来的。
可她没能跳出来。
于是她自己,就永远、永远被困在了东乡府。
袁心灯看着九号,这个可能是寒氏最后一滴骨血的孩子,充满了悲哀,“我们这些世家,暗中庇护夫人至此,早已不再贪图什么往昔荣光,只求旧主能够留下一点血脉足矣。原想着湟水偏僻,尔辜香贫瘠,她也能多两分自在,却不想她竟是一头扎进了王家这个泥潭,害的自己不能脱身……”
“她死在了东乡府,她死在了王家人的手上。小姐,小姐,你一定,一定要……”
剩下的话,她却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捂着苍老的面目泣不成声,她要九号怎样呢?她要这个孩子去背负怎样沉重的命运呢?
她说不出来。
九号默默的叹息着,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满手冰冷的泪水。
她怔然地看着手心的泪水——这是王东君的泪吗?还是她自己的泪呢?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
听着袁心灯说籍吾心身死的消息,与听着石头说,是不一样的感觉。
九号在心底摇了摇头,面上却什么都不显。
她还披着那条雀羽金线的披风,仿佛那上面还沾染着籍吾心的气息,像母亲一样温柔得包裹住她。
九号拿衣袖抹干净了泪水,放下手时,却瞥见袖口的莲花纹——她觉得自己的心上像缺了一个角,好像是遗憾与悔恨,在时不时的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