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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向南

乎达尔继续说道:“都坦卡尔如今分为上下二城,上城称作‘八段街’,八条商道首尾相接横穿整座拘风回廊,各有特色。您眼前所见便是一段街,此地与二段街都是些魔工师打造的制式器具;三四段街是各类矿材,是各矿洞主的产业;五六段街是洪荒外间的各类奇珍异兽,也是占地最广的区域;七八段街是杂物百货,更有两族特色之物售卖,最是热闹,若是您有时间,小的带您一一游览。”

迪路因含笑点头。像乎达尔这样的百事通,日常收入除了客人的赏钱,另外就是各家商铺的分成了,只要迪路因随他去了熟识的店铺消费,店家就会给这小子几分抽成。迪路因清楚这里边的小小门路,并不在意。

乎达尔笑容越发真挚,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至于下城,就是这些年开掘的浅层矿洞连缀而成的地下之城了,地下矿洞四通八达,别有特色,不过若想去下城游览,需要各位矿洞主的首肯,若是您有想法,小的可以帮忙询问。”

迪路因说道:“天色已晚,先带我到住处吧。其他的,明日再说。”

乎达尔连忙应诺,朝路边一挥手,立刻有人答应一声,拉着篷车跑了过来。迪路因微微一挑眉,发现车夫居然是个荒人。眼前的荒人高大健壮,和迪路因差不多身高,看着已过中年,毛发有些泛黄。见到迪路因向他看来,连忙放下车把向前弯腰,说道:“老爷请上车!”说的也是人族官话,只是有些含混。

荒人给人族拉车……迪路因呼了口气,感觉自己可能真是老了。

…………

荒人与人族虽然外形类似,但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物种,迪路因对此认识颇深,硬要形容的话,人族的身体就像岩石,是十分稳定并且难以更改的,荒人就像软泥捏成的人形,可以随着修炼而变化,可以长出尖牙利爪,甚至翅膀鳞甲,诡异至极。迪路因记忆最为深刻的是大司祭手下那一支巨人兵团,那些身高数丈长有六臂的恐怖怪物简直强的匪夷所思,域界初成铸就“半器”的第二步大修者对上这些巨人,一对一必死无疑,三对一才能均势,最低也要五位大修者围攻才能杀死巨人。人族一共才多少大修者?若非后来魔工师技艺再有突破,几项大杀器投入战场,单是这一只巨人兵团就能杀穿人族联军。

而眼前这个拉车的荒人,应该就是一个未曾修炼的普通荒人,他们成年之后的体质要比人族强上不少,大约有战修血肉锤炼完成的水平,这个巅峰期大约有两三年,这个时期他们的身躯十分稳定。之后就是迅速的衰老期,大约三年就会变得极度苍老孱弱,摔个跟头都有可能送命。当年的战场之上这种“兵民”数量最多,因为寿命有限,最是残暴嗜血。

然而眼前这荒人毕恭毕敬,毫无敌意,这位正处于巅峰期的荒人正十分精巧的控制力量,保证车上的迪路因尽量少的受到颠簸。石板铺就的道路十分宽阔,两旁的商铺人来人往,荒人与人族有说有笑,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在这里慢慢融合着。

真好。迪路因默默想着,眼前的一切太美好了,太像两族协议上那个“和平共处的未来”了,美的如此的……不真实。

荒人车夫脚程很快,不多时就已到了目的地,乎达尔付了车资,扶着迪路因下了篷车。眼前并非是迪路因先前想的旅社,而是一片占地颇广的白色树林,这些树木笔直高耸,很是醒目,周围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乎达尔看出迪路因的疑惑,也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引着迪路因走过花圃。转过拐角,迪路因眼前一亮,眼前竟然是一座完全构建在树林之上的精巧建筑,也不知用了什么技术,那些梁柱门窗似乎都是从树木之上自然生长而出,鸟兽花草点缀其上,掩映点点清亮灯火,在这日落时分,美的宛若世外之地。

台阶之上大门洞开,六位人族少女站在门前,言笑晏晏,乎达尔弯腰伸手,笑道:“耶郎大人,欢迎来到‘世外林间’!”

乎达尔那些同伴早已将迪路因的行李送进了房间,迪路因随着一位门迎少女沿着草木葱茏的大厅盘梯来到三层,进了自己那间可以俯瞰小半个拘风回廊的房间。

迪路因信步在房中转了一圈,暗中放开感知细细探查,确认安全后,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窗前,一边看着已然灯火通明的八段街,一边将手按在那页金书之上。

那牵引感一直指向地下,另一个“自己”似乎正在下城等待,但迪路因犹豫着是否要去见面。自从离开人族疆域之后,他便察觉到自身状态有些异常,他原本稳固的半器修为竟然正在消散,连带着对这一境界的感悟都在消失,与此同时,他对这趟任务的怀疑、对那些“自己”的恐惧却开始冒头,就像是做了一场长梦如今才稍稍清醒,后知后觉的恐惧渐渐包围了他。他一遍遍的内视自身,甚至想要剖开身体,看看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这趟差事是人皇指派,一定有一双他察觉不到的眼睛正盯着他。

其实迪路因只要按照金书的指引,进入都坦卡尔下城找到那一位知晓古猎道的“自己“就好,它会带着自己走完接下来的一程,但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觉得此时的状态应该并非正常,而可能是某种隐晦的暗示,是为了正确完成这趟任务的一种调整。而今日走马观花的游览之后,他渐渐下定了决心——他要自己想办法进入洪荒,并且时刻小心另外的“自己”。

忽然,他摸到了袖中的一枚硬片,脑中出现了白天那个荒人百事通修拉的身影。他顺手摸出了那块巴掌大的硬片,这东西方方正正,材质不像金属却又十分坚韧,正面用人族和荒人两种文字刻着同样的一句话:“修拉,都坦卡尔跑得最快的魔工师,手艺最好的百事通。”背面是细密的源纹,迪路因输入一点源力,只见红芒一闪而过,而后有声音响起,那是修拉的声音,用两族语言说的一句“稍等片刻”。

迪路因大感惊奇,这东西薄薄一张,居然能蚀刻如此复杂的留音源纹,倘若这东西是那个修拉亲手打造,那可真是一位天才。

他决定再见一见这位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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