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后在雍门殿留了一日,再出宫门时是酉时。每次来宫里一趟都像是要抽去浑身的力气,江易秋困乏不已。
她叫停马车,掀起竹帘,探头瞧天边的火红,正照过宫门口守卫手中的长枪。犹豫着该不该去一趟东宫,又有兵甲交互摩擦的喀喀声,是守卫为下一班车马放行。
后来的几驾车竟也在宫门边停下,围坐一团,许是车中主人又有要事相商。
江易秋瞥见熟悉的纹样,看来皇兄也在其中。另有两驾,皆外形古朴,沙色的车厢上刻有纹样、镶有金饰,车顶更是竖着一对瑞兽,样式很是威武。
车厢中坐着紫袍的白髯老者是高老将军,虽年迈却丝毫不显疲态,跟着的侍卫个个正颜厉色,像是军中之人;另一车坐着的则是一身红袍的宋余衡。
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还来不及念叨晦气,江易秋的目光又飞向车后一众家仆边的那袭白衣。
果然,严淮屹跟着进了宫,在人丛外侧低着头,十分本分的样子。
“主子,不走吗?”玉莲等不住了,在小窗边问道,“可是要等什么人?”
“玉莲,舒儿。”江易秋计上心来,“你们替我将那严侍卫悄悄拿来。”
“啊?”舒儿、玉莲皆大惊。
“请来!”江易秋改口,“不可引人注意,尤其不能让那宋余衡发现了。”
好在宫门口人多,守卫数十、家仆数十,周边百姓行色匆匆,又有高大的车马做掩护,那严侍卫更是站在边缘,请人过来似乎也不算太难。
舒儿一下隐入家仆中,在严淮屹耳边几句话,便让他抬了头,面露难色。
严淮屹的目光对上她的,眼中的无措几乎溢于言表。瞧他躲闪的样子江易秋又多了几分愉快,她挑起眉毛,用眼神发话:
还不快过来?
可侍卫却像是定住了一般。
舒儿、玉莲哪个不是会瞧眼色的,再这样拖下去可就要暴露了。二人见状立刻拉了侍卫的袖子,半拖半绑地将他推向公主的马车,又掀开竹帘,再一把将人推进车厢。
偶有些家仆侧目,想一探究竟,也被玉莲“去”一声吓低了头。
竹帘一掀一闭,再看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余晖透过空隙照入,车内未点一灯,稍有些昏暗,一旁的小桌上点了一炉幽香。
一身华服的公主正慵懒地靠在小桌边,玉手轻摇圆扇,借着浮动的光线,侍卫看清了她带着几许玩味的眼神。
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突然的袭击,但他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空间狭窄,公主又盯着他不开口,严淮屹知道自己急发了汗,心念定是平陵这两日更热了。
他抹去额头的汗珠,默默挪开游离在公主手上的目光。
“公主若无要事,属下便告辞了。”严淮屹低头,语调十分克制,“宋大人快要回府了。”
听着自己的心跳,严淮屹的声音越发的没底。其实,他也不知道宋大人究竟要不要回府,更不知外边三位朝廷命官要谈多久,只要是个能赶紧逃离的借口那便什么都行。
“严侍卫急着走,是瞧不上本宫了。”
“属下不敢。”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轻了几分,“只是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还说不敢,才进了车厢,未听本宫问话就要走。”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
“属下愚钝。”严淮屹总是觉得自己听不懂公主的话,对公主突然的态度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前几日问你可愿来公主府当差的事,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