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易秋又入了宫,只不过后宫更远些,这回便走得更深。
她与太子江启直非一母同胞,江启直是晁皇后亲生,但二人都由皇后一手带大,并无半点生分。
前脚江易秋刚和晁皇后在桌边坐下,江启直后脚便进了雍门殿。
“真是赶巧,兄妹二人竟然一道来了,既然如此…”晁皇后又转向江易秋,“你们两个便陪我一道用早膳吧。”
话落,领事宫女麻利地为太子添上碗筷,江启直也掀衣落座。
片刻,眼看早膳也差不多用完,江启直迫不及待开口,谁料遭晁皇后打断:
“看你这样子,是要替你妹妹说什么,可母后到现在还没开口,你又怎知有事啊?”
江启直自知急了些,只有低下头讪笑:“是。”
“你们打小便这样。秋儿顽劣,每每闹出了什么事,或是要来求情,都是你这个兄长来出头。”晁皇后虚指了指江启直的脑袋,“瞧你这样子,还怕母后不知道吗?”
“母后!”许是久违的温情让人动容,江易秋不禁撒起娇来,“秋儿哪里顽劣了?”
晁皇后莞尔,讲起她儿时砸坏了后妃宫中孔鸟蛋的事迹。虽是活了两世,但这一段回忆确实难忘,众人的笑声江易秋越听越觉得脸红。
“还有,你这个皇兄总是带你溜出宫去。”晁皇后又拎着手帕指向江启直,“一玩就是一整日,急得宫里的侍卫太监都搓手顿脚,直到子时才溜回来,又弄得一身糖水和泥点子…”
晁皇后咯咯笑着揭二人的短,江易秋实在尴尬,手里的一碗粥都快被她打出了泡沫,愣是一口没吃下去。
“那次中秋你可还记得?”晁皇后问道。
“什么?”江易秋回过神,却不知母后指的哪次中秋。
“母后定是说前年的中秋宴了,宴请各国使节那回。”江启直提醒道,“秋儿宴席办得好,父皇还赏了你。”
江易秋这才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准备过两回宫里的中秋宴。一回便是江启直说的招待邻国使臣,还有一回,是在她和宋余衡大婚的前些日子。
江易秋强撑起笑容:“自然是记得。前年我还费了许多心力。”
晁皇后很是欣慰:“那就对了。今日传你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今年中秋宴,母后还是想交给你来做。你皇祖母近日身子不大好,办得漂亮些,也好哄哄她老人家。”
江易秋转动眼眸,飞快思考起来。
先不说上一世她和宋余衡的关系便是在中秋宴更进了一步,只说为了改变这一世的命运,她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接了和过去一样的活,尤其是这样重要的宴席。
按例,中秋乃家宴,亓朝并无在这一日宴请百官的做法。大多时候都是邀上宗室亲王,宴席从简,主要是为了赏月吟诗,共享团圆之乐。
但她记得,大婚前的那次中秋又是个例外,不仅办得隆重,更按照父皇口中“双喜临门”的说法,把即将成为驸马的宋余衡也拉了来。
换句话说,赐婚在中秋之前。
只是具体是什么时候,一时半会儿江易秋也回忆不起来。
见她犹疑,晁皇后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办不好:“秋儿不必多虑,再不济还有思喜,凡事有不懂的就去东宫问问,保不会出错。”
对了,喜儿。
江易秋找到了突破口:“母后,不是女儿不想给祖母尽孝,实在是秋儿早忘了这中秋是怎么办的,眼下只剩两月,怎么来得及呀?”
“两个月岂不是有余…”
“哎!”江易秋重重叹了口气,“秋儿病了这么久,身子好没有好全…咳咳…”
晁皇后心疼得紧:“哟,这可如何是好?昨日御医才来过,不是说已然痊愈?看来这些人都是帮庸医了。”
“母后,病去如抽丝啊。”江易秋掏出手帕轻轻咳嗽,“秋儿的风寒和梦魇持续了月余,到现在夜里还睡不安稳。中秋宴这样重要的事,秋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母后不如交给皇嫂来做?”
晁皇后挑眉,似乎不是很抗拒。
“喜儿姐姐也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母后您最了解她。”江易秋又改了撒娇语调,“她向来是我们三个里最稳重的,两个月对皇嫂来说定是绰绰有余。瞧兄长一心扑在朝政上的样子,是皇嫂精明能干,一点儿没让皇兄操心。”
“嗯…”晁皇后点点头,她回忆起赵思喜的为人,似乎有些被说服。
“母后便让兄长回去报个信,说是交给皇嫂全权负责,由秋儿为皇嫂打下手。”江易秋道,“如此一来,中秋宴不仅办得好,秋儿也能尽尽孝。”
“启直。”晁皇后觉得听着合理,“那你便这么办吧。”
“是。”
与上一世错开了一点轨迹,江易秋瞬间觉得心情都好了几分。
踏出雍门殿的门槛,已近午时。
“快给为兄说说。”江启直又掏出他的纸扇,“你今日唱的是哪一出?”
“不过是推了个中秋宴罢了,兄长何出此言?”
“你可骗不过我。”江启直哼笑,“前几日还说身子大好了,今日在母后面前又咳嗽起来,快说,是怎么了?”
“左不过是为那宋家。”江易秋丝毫不瞒他,“病中那梦里也有中秋宴,也是由母后交给我来办。秋儿在这宴席前和宋家的公子被父皇赐了婚…我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兄长可会觉得我疯了?为了个梦,做这些无趣的事。”
“这可真是巧了。”江启直沉思片刻,“原来为兄还有些不信你,可梦中之事竟得以验证,岂非真得天人之感应…秋儿,我只当你是为了救我们江家的江山,如果不是太出格的事,我不会多说什么。”
江易秋点点头,感激兄长对她一如既往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