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沛眼疾手快,赶紧给徐焱披上狼裘大氅,遮住他那一身破洞,然后把他推到了公子建旁边。
居延都尉走至近前,看到徐焱与自己同款的双鹖皮弁,不由得愣了一下。借这个机会,徐焱迅速地扫视了居延塞一众官兵。
都尉中等身材,高七尺有余,年约四十上下,一张阔面苍白粗糙、两鬓带沙,想必是常在塞内外巡视,被戈壁沙风吹拂。他浓眉重髭,下巴的须也短而密,整张脸就如同一个封了口的“匡”字。
他旁边两文士,一个面色青白多须髯、身似枯树,一个白胖无须、面如月盘,也都满脸狐疑,看着入夜赶来的这些人马。
而他们身后的两队士兵,不知是餐食不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面色微显青白。不光身后两队,徐焱抬眼左右一扫,发现只要是能看清面孔的甲士,都是这种几乎失血的面色。
徐焱正心中纳闷,可公子建许是以为他被都尉的气势吓住了,在背后悄声道:“不要怕,语气和眼神坚定一点……”
徐焱微微一笑,本就上扬的嘴角和散漫的眼神,更是勾画出满脸的漫不经心。
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大大咧咧挥起马鞭,在手里轻轻掂拍道:“你就是居延都尉?鄙人韩追,安降将军韩遂帐下税官,奉命在凉州各郡巡查税务,现在要出塞抓捕几个私逃的流民,赶紧给我放行!”
公子建惊讶地看着徐焱,没想到徐焱把堆谷集那个真韩追的嘴脸,模仿到青出于蓝,他都有点想在徐焱脸上唾一口了。
听他报出名号,带头三人明显都有些惊讶,彼此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被徐焱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镇住了。居延都尉还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转头疑惑道:“即是安降将军的人,可有符传?”
徐焱看了看公子建,努了努嘴。还在惊讶中的公子建反应过来,赶紧把符传递给了都尉。
都尉皱着眉,比照着徐焱的样子仔细看着。符牌上所写的韩追,年龄身量大体与徐焱一致,伴当人数、所骑马匹等等也都对得上。只是这些人汉胡混杂,都尉依旧有些疑虑。
他略微停了停,还是把符传递还给公子建,抬手揖礼道:“不知尊驾到来,有失远迎。鄙人路忠,是居延塞的都尉。这二位,是左丞季明、右丞许昭。”
做此番介绍时,路忠气平声朗,不卑不亢,似乎并没有被韩遂的名号吓到。
而他身后的左右两丞,黑瘦的季昭面露厌恶,草草行了个土揖。白胖的许昭,则满脸堆笑,连连浅躬,似乎要是没有旁人,他就要给徐焱跪下了。
徐焱见状,决定再赌一把。他没理会路忠,而是径直走到许昭身旁,抬起鞭子就轻轻打在那凸起的腹部上,笑道:“右丞许昭啊!我知道你!还不赶紧给我安排出塞……”
他一边说一边调笑,还抬脚在许昭肥硕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许昭一边躲闪,一边笑得面红耳赤,好像受到了莫大殊荣一般。
路忠轻哼一声,对徐焱说:“今天天色已晚,尊驾一行又刚刚遇袭,不如先在居延塞里歇息一晚。我当备下酒食与各位压惊,明日再出塞如何?”
徐焱停下了手里的鞭子,转身与路忠对视着。路忠的眼神毫不躲闪,语气也非常坚定,不太像是在与他商量。
事已至此,他不想施压太过,反而坏了事,于是伸了个懒腰,顺着路忠说:“也罢也罢,那就招待我这些弟兄们吃好喝好,等睡饱了再出去也不迟。不过你这居延塞是军屯吧?以韩遂将军之令,你这里我可也要征税的……”
“无妨,里面请!”
见路忠完全没有被收税的借口吓到,徐焱无奈,只好招呼众人一起进入居延城内,顺带交代了一句:“那三个羯奴是我们半路抓的细作,劳烦都尉找个牢房先关起了,明日我们一起带出塞处置……”
路忠闻言,看了一眼黑瘦子季明。季明不多言语,带一队甲士押走了三个羯人。路忠又转道另一边,对许昭道:“既然如此,便由你照拂好韩税君吧。”
说罢,路忠也引兵返回了居延塞内,徐焱一行人紧随其后。
白胖子许昭殷切地跟在徐焱身边,小心堆笑道:“韩遂将军近日可康健……”
徐焱懒得看他,从刚才他那一脸堆笑的样子看,就知道这家伙可能想巴结他,或者说他背后的韩遂,于是应付道:“好得很,吃得香睡得饱,还嘱咐我问候问候你……”
“啊?真的?劳烦安降将军,劳烦尊驾啦!”
许昭闻言两眼放光,伺候得更加殷切,就差让徐焱骑着他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