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塞城堡居城东，地上三层地下两层。城西南为兵士和家眷宿区，城西北为校场。城外还有马场、兽栏和屯田，明天再请尊驾检视……”

随着许昭的介绍，徐焱一行人进入到了那黑森森的土石城堡中。

简单的夜宴，在石堡一层中心的大厅举行。说是宴，每张几上不过三两道看不出是何菜、果的生熟素食，和一盘黑漆漆、不知是何动物的炙肉。

黑暗中灯火曳曳，晃得徐焱有些眼花。刚才召那东西出来，耗费的心力体力本就尚未恢复，一阵头晕便随眼花袭来，他慌忙按住案几，脸正对上那盘炙肉。可双眼重影间所见之物，却惊得他向后仰去。

盘中漆黑的肉，竟在不停蠕动，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小口，正盯着他发出怪异的叫声！

“子明……你可好？”公子建悄然问道。

徐焱看向公子建，见公子建的几张脸在眼前不停打旋。他赶紧摇了摇头，那六眼三口的脸才慢慢归一，只剩下公子建双目中满满的关切。

他定睛再看盘中，那些漆黑的肉，奇形怪状地躺在那里，虽像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但没有一丝动静，更没长什么眼睛嘴巴。

“韩税君，请！”

路忠作为居延塞的最高长官，对徐焱一行敬了一轮酒，这就算开了宴。徐焱等人见路忠夹起眼前的肉蔬，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下咽，便打消了疑虑，也硬着头皮，夹着食物塞入口中。

再如何，新鲜出炉的菜肴，味道也比就着风沙吃的胡饼、肉脯强吧？

可食物刚进口，徐焱就感觉出有些不对。无论菜蔬还是肉，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好像生鱼发酵又掺了鲜血，酸苦腥锈一发滚入喉头。不仅味道怪，口感也如嚼棉絮枯草一般。

有几个胡人当场就“噗”地一声吐了出来，以为是居延塞官兵在刻意慢待他们，气愤地起身。

“怎么？我居延塞的饭菜不和口味？莫非安降将军那里吃得太好，连狗彘都吃的是精粮？”

路忠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焱，嘴里一边不停咀嚼着，一边沉声威胁，一只手却已经按在空空的酒盏上。

众人看了看其他陪坐的兵士军吏，这些面色苍白的军士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同时把怪异的食物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大口咀嚼吞下，仿佛在吃着什么珍馐佳肴。

有些寂静地大厅中，一时间只剩下居延军士们撕扯咀嚼食物的噌然之声，让人仿佛置身于捕到猎物的狼群中一般。

徐焱注意到在众人身后的屏风之外，隐约还有一些攒动的身影，皆捉刀持戟，可能只等着路忠摔盏为号，就把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拿下。

于是他“哈哈”一笑，拊掌道：“我这些胡人伴当，喝高兴了就爱唱歌跳舞。今天看见路都尉如此大摆宴席，想必是高兴了，想要给大家献舞……”

说罢，他就给那个鲜卑首领使了个眼色。

鲜卑首领也见惯了这样的阵仗，闻到了飘于眼前的刀兵气味，于是低语了几声，命令自己的手下去中间的空地跳舞。几个羌人见状，也掏出羌笛来伴奏，宴席终于回到颇有些尴尬的平静中。

宾主互敬三轮后，借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胡人的歌舞引走，许昭满脸堆笑地跪坐在徐焱旁边，热络地为徐焱斟酒，悄声道：“韩追公子？韩税君？少将军！此番回去，能否通报韩遂将军，就说许昭已经知错，想回去侍奉……”

徐焱斜着眼看着眼前的白胖子，看来这人不光是要巴结韩遂，他压根就是韩遂的人，不知犯了何事被罚到这里。

徐焱心想，自己一行人真实身份和目的都不能言明，而居延守军，尤其是都尉路忠对他们颇有敌意。眼前之人为居延丞，算二把手之一，或许可以借势收为己用，以方便应付路忠，也好平安出塞。

于是他心生一计，慢悠悠地诈问道：“我叔父，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许昭一愣，顿时满脸惊恐，结结巴巴地回道：“这个这个……少将军，居延塞……要不得……我……我也待不得了。且听我一言……”

“好了！既然诸君已经酒足饭饱，我等今夜到此为止。明天，我便为尊驾一行办好出塞事宜。”

就在许昭要说出什么关键的信息时，路忠突然开口，宣告了这草草开始的夜宴，也就此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