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猛地一个挺身起立,收了刀和槊就朝居延塞方向跑去。他跑了几步,转头见典沛目瞪口呆地蹲在火堆中,招手道:“蛮牛!快走啊!跟你说了我要走啊!你再不走是要做烤牛吗?”
“徐子明……你……你还我马蹄金来!”典沛拔地大喝。
两人冲出火场,一前一后上了马。在他们周围,还有数十个全幅武装的汉军,正在朝不同方向射出那可以爆裂的流星火箭。
见他们已然回来,为首的汉军一声呼哨,所有人便勒马回转,一起朝着居延塞撤回。在通过一座吊桥后,几名甲士把吊桥收起,随即将火把扔入桥下方的壕沟里。
那座黑漆漆的壕沟,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再也没有任何毒虫或发了疯的丹崖贼,可以活着追至居延塞内。
公子建一行人已经等在居延塞门外,见徐焱安然无恙地回来,公子建连忙主动过来牵马,扶徐焱下马。
“阿耶,小公子,这可折煞我了……”
徐焱嬉皮笑脸地作揖道谢,公子建的目光却顿时僵住了。
徐焱的衣衫破烂,满是被毒液灼烧出的小洞,身上却没有灼烧的伤口。顺着他领口看去,那撕裂的衣襟之下,有一个与大方守标识极为相似的疤痕,正附在左胸口处,只是那霹雳状的裂纹更多也更密集,呈现出青黑的颜色,好像中毒了一样。
在那疤痕正中的小洞处,一个漆黑的小小尖端,如马蝇幼虫的尾巴一样扭动着。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那黑物又瞬间缩了进去。公子建顿时感到全身粟栗丛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头一次完全清楚地看见,徐焱胸口的这个……东西。
发觉公子建没反应,徐焱抬起头,见对方一脸讶异地盯着自己胸口,他赶紧起身把衣襟整理好,又扎紧了两当甲。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人发现,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子明没事就好……”
徐焱整理衣冠的动作,让公子建也反应过来,装作没事发生。徐焱和他打过招呼,就微笑着从自己这“国际联队”面前走过,如检阅军队一般。
好在护他们平安突围,才得以让他们从居延塞搬救兵,救了自己一命。徐焱看着这一张张脸,刚才脑中的空白也慢慢全都填补起来。
路过典沛时,典沛气恼地向他伸出大手。徐焱想了想,恍然大悟般,从背囊里拿出半个胡饼,放在典沛手上,说:“辛苦仲德!仲德辛苦!”
“你……唉,再不信你了……”典沛气道。
徐焱走到队尾,那三个羯人依旧阴恻恻地笑着,对之前差点害死典沛的事完全不以为意。徐焱走到那个撞倒典沛的羯人面前,突然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典沛的身形,又比划了一下羯人的身形,然后抱了一下拳,赞道:“你这羯奴了不起啊,那么一大头牛也能撞倒,佩服佩服,受教了!我也得学学,是这么撞的吗?这样?”
他毫不在意旁边已经变了脸色的典沛和公子建,与那三个羯人开心说笑着,还屈着膝向旁边顶肩,学羯人撞倒典沛的姿势。羯人见他对撞倒典沛的事不怒反喜,便也嬉笑着给他示范。
不止典沛与公子建,其余人也都蹙眉摇头,对徐焱这些举动面露不满。毕竟屡次与他并肩战到最后,还有刚才带头冲回毒虫群救他的,都是典沛。现在他却拿典沛的生死关头耍笑,实在不是端庄之举,更不用提仗义。
嬉笑了一番,徐焱拍了拍羯人的肩,又赞道:“这臂膀看着枯瘦,还挺有劲的嘛!来给我看看……”
羯人嬉笑着抬起胳膊晃动着,给子明展示自己那纹满雕青的手臂。就在这一瞬间,徐焱突然收敛了笑容,拔出吴钩迅猛一挥。
雪亮的刀锋在火光中一闪而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那羯人的手臂便被齐肩砍断,鲜血顿时喷了满地。
羯人完全没料到徐焱会突然对他动刀,后退两步,看了看地上的手臂和自己喷着血的伤口,这才凄厉地尖叫起来。
徐焱收回刀,捡起那只手臂,在羯人面前晃了晃,冷着脸说:“好大一块肉脯,尔等要吃吗?”
言毕,他便甩手一挥,把手臂直直扔进了燃烧的壕沟中。
后面两个羯人好像此时才反应过来,抽出武器就要冲向徐焱。四周的居延塞甲士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见突然起了刀兵,便纷纷搭弓挺戟,瞄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若复有残害同袍者,如那断臂!”徐焱大声喝道。
“诺!”
绿泽军和典沛看见徐焱的一系列举动,早已心中大快,呼喊着接下军令。
居延塞甲士们也听出了名堂,军人最恨的就是手足相残,被自己人背后捅刀,于是又齐齐把兵器瞄向了羯人。羯人自知理亏,只好收起武器,不敢再动半分。
“何人在这里喧哗搅扰?当我这居延都尉是死的吗?”
随着一声怒斥由身后传来,居延塞的大门缓缓开启。一名头顶双鹖皮弁、全身扎甲的都尉,带着两队手持火炬的甲士,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在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名穿着长袍深衣、头顶长冠的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