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仙本不以为意,只念少年狂妄。忽不见眼前人,顿感不妙。不曾反应,脖颈突来一寒。急伸手拔刀!抬手去,摸了一把空,才知背后神刀已失!
脖颈一抹腥,湿粘流入衣襟。生死一错,这样的感觉已二百年不见。
鲜血温热,格外寒心,更煞人醒目!
如同幻觉,又似一梦!
纵横六界二百年,斩敌千千万,无有能挡一刀者。如今,不曾拔刀已落败,一时不知天地何在!
对面站者,刁顽红衣仙,好似未动。只是,手已持刀。玉面微笑,一贯的猖狂和轻浮。
刁灵风面色渐渐爬了深黑,眼似暴泉,滚滚不甘与怨毒!
何曾想,当年逼得林玉姑剖腹而死,一时心软留下遗孤。一仙脉不通,顽劣不堪的疯丫头,竟能在十五年后败了自己。
心乱如麻!
输了已然事实,不可磨灭的耻辱!
只是,败的兀然,对方如何动作也不清楚,疑惑太多!
一旁通天眼,倒看得清楚。
见他收起怪诞,凑近关照道:“哎,刀仙儿,这丫头不简单。刚才,她竟用了上清道法‘三清白无结界’。先遮了天地造化,后自右绕了你背后偷袭。手段诡诈,实为罕见。”
败火攻心。刁灵风瞪眼责怪:“既能看到,刚才为何不阻!”
午德叟一脸委屈,双手拢入袖袍,缩脖道:“太快!她行法、动作一瞬功成,我只勉强看见,来不及反应。此等诡诈之术,吾活了三千年,也不曾见识。你可别大意,再丢了名头。”
知了对方底细,也算松了口气。若真有人凭借速度在自己眼前消失,那仙界第一刀的名头,可白来了!
回了神,眉皱更深,脸也更黑!
再看公主,语气已略带胁迫:“还吾刀来!不然,休怪我不念公主身份,手下无情!”
哈哈!哈哈!
仙子两声大笑,似嘲笑,也似本来好狂。
竟仰面,如水,观云。
刀背了身后,一面自在,岂是面临强敌,倒似观风赏时。
远望,净空云逸,风晴天清。
似自玩笑道:“你身法慢我太多。若你动手,我便拔出神来刀!一刀便要你飞颅观云,做一个真刀仙儿!”
狂人狂语。
听者,嗤之以鼻者多。不察,刁灵风眼中立时多了恐色。看似冷酷依旧,实则已心颤,拳头也不自觉握紧!
自二百年前,他得了炽象神来刀,便从未失手。杀敌只出一刀,也有了神来一刀的名头。然世人只知神来一刀无敌,却不知内中隐事。
此刀之鞘,原封印了一个上古识魔——炽象!拔出神来刀者,即为炽象之主!
炽象有神通,可定住世间生灵脑识!故而,持刀者拔刀时,炽象会将敌人脑识定住。对方因失神而无法反击,只能任人宰杀。
而刁灵风出刀从不留对方活路,也是怕对方不死,猜出刀中秘密。
此中隐秘,唯刁灵风和天帝二人知晓。如今,这公主不知有意亦或无心,竟触及此刀隐秘。
如此,断不能让公主拔刀。
若她真拔出刀,自己必死。更难容忍,百年苦心赢来的名号,将一朝尽归无!
正是:
凡心不明喜仙名,天道有数冥中明。一生蹉跎累虚名,终了都罢冥难瞑。
如同老鼠被踩住尾巴,让人掐了关节。刁灵风只得丢了居高临下的威风,想起来主仆的尊卑。
即冷面改奴颜,卑躬屈膝地请饶:“公主,刚才是吾忘了尊卑。此刀堪比老夫性命,若将刀还回,吾定向天帝求情,保公主无事!若是背言,则永堕修罗,不得超生。”
一番“诚敬忠心”!旁人都看了糊涂。
仙子心如明镜,澹澹一笑:“果重情义!刀自然可以还你,但既有错,自当认罚!”
午德叟不知就里,只当小娃得寸进尺。
阴了声,戏谑道:“嘿,丫头,别得意忘形!敬你三分,真不自知了。听说,那蛮荒的魔君最是残暴。他每月都娶一位公主,但嫁去的从活不过七日!你的命早定,挣扎也无用!乖乖投降,省得被绑了走,自家落个难堪。”
刁灵风一面正经,伸手拦住午德叟,依然装了诚心样请罪:“确是我错了。请公主说如何惩罚,我绝不推辞。”
玉臂交叠,无情笑出狠话来:“既忘了尊卑,便割了不敬的舌头!如此,当饶你一回。”
一众观者迟楞,又一齐哈哈嘲笑。
笑她不知深浅,竟对堂堂刀仙说出荒谬话来,简直自取其辱。然笑未停,忽听一声“咔嚓”!似谁咬了咸萝卜干,一声脆响!
循声看去,一群都“讶”了声,白了脸。
见那一刀仙真咬了舌,正吐出半截血舌,顿时长虹画了鲜红雾!
血糊的舌头,落了石路,染了泥沙,只见地上多了一块烂红!
兵将一齐惊“啊”,乱了手脚,不知应对。午德叟一张蛤蟆脸也心瑟揪成一团,吓出了青白黄的怪色。
慌乱取了怀中珍藏的仙丹,捧过去,痛惜道:“哎呀,我的将军呀,你又不是神经刀,怎么真咬了舌头了!快吃下此仙丹,还能长出!”
刁灵风推开午德叟,口中含着血,看盖瑞林一拱手,讨要神来刀!
公主一笑,也不食言,将刀扔还。
刁灵风拿回了刀,又背身后,当即去了软色添了威严,面又黑沉。从午德叟手里拿过丹药,忍了疼一口吞吓,顿一身香溢,嘴里断舌眨眼长好!
一幕怪诞,真假惊了一场。
午德叟额头已汗。见刁灵风已治好,忙打圆场,拱手吹拍:“不亏是天帝座下第一刀,有勇有谋,佩服!”
回首又指盖瑞林,喊道:“哎,那丫头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吧!再敢戏耍我等,捆了你走!”
红衣潇洒,一手捻云鬓,又呵呵笑:“刁灵风,拿回了刀,长了舌头,是否满意?不知这一番,神来刀可否传言一般,一刀杀人!”
说完,玉指间又现那根松枝!
一瞬气瑟。
刁灵风再不敢大意,更多了底气。不待话,手已按剑柄。盯着她,眼毒齿冽,不客气道:“我的刀,出手无生!要死要活,你想清楚了!”
一瞬风飒。
不多废言,红衣仙一撩袖,如一影红冲杀去!当下,朱颜潇洒撩天尘,百媚赤影动天颜!
此番,那公主没有再用“三清白无”遮去天地造化。虽红影一步,已快的常人目不见,但刀仙金仙九重,惯于厮杀,自能看出三分动作。
同也眼寒,神力贯出,劲气冲云霄,百里皆动荡!
神来一刀,再现尘寰!周遭仙兵惊退百步,千里外天宫,仙官将神惊起不少。远望寒心,皆道:“神来一刀,又要勾魂夺命了!”
然而,劲气虽猛,影红已过,终不见刀光!
那神来一刀始终没有拔出,刁灵风脖上再添血痕,背上刀也再次被夺!
还如前番!一刀仙手中空空,呆傻站住!
满员看客,龟算子酒家中人与那一群仙兵仙将,皆又傻眼!
刀又被夺?这是假的一刀仙吧?酒家中人爬在窗前、门堂,挺着重伤之躯,还伸脑袋瞪大眼去瞧,一面议论纷纷。
刁灵风立于风中,右臂颤抖,更是心中慌乱,眼中不解!
刚才,为何拔刀不出?
己有拔山力,奈何刀不出?
红衣潇洒仙,将刀插入地下,单脚踩着剑柄。风扬舞绝之态,狂傲无情之姿,凌然仙发,仰天狂笑。
音动九霄云尘,霸睨五界十天。
整个天地一笑而倒悬。在场者无不吃痛,急捂紧了耳窍!
“神来一刀!为何不出,莫不是瞧不起吾?”
声戾颤胆,透魂寒,喝地眼前人心凉!
刁灵风身一颤,尽乎摔倒!诸仙心寒,眼前之人,究竟如何本事,为何不能敌乎!
败了两次,一刀仙神威尽丧。沉默许久,才不甘抬头。又低了姿态,拱手问道:“为何吾拔不出刀?请公主指教!”
仙子一笑:“求教与人,需有礼!这一回,你拿什么礼求?”
连输两场,颜面已然不存。刁灵风再无顾忌,见他摊开双手,眼神坚毅道:“满身之物,旦凭拿取!”
潇洒仙满意点头,捂面呵呵,轻微一笑:“你这癞狗!既爱替主子跑腿,那便剁了你的腿!让你跑的慢些!”
在场者,心一颤,直呼歹毒!
刁灵风脸皮也一跳!
不待时。忽一咬牙,猛提手刀,将自己右腿整个砸断!“啊”一声,摔倒躺了地,抱着大腿吞苦,疼的眼赤肿,牙咬碎!
见此情形,午德叟面傻。仙兵怒极,一干人猛地围攻而上。
刁灵风一声喝退众人!推开左右搀扶,勉力爬起。已一脸汗,指着悬肢,冷道:“如此,可否?”
红衣人玉眸高抬,懒懒摇头,呵呵笑来:“呵呵,如此懦夫,哪堪仙界第一刀。既有眼无珠,吾便告知。刚才还刀之前,吾已在刀鞘施了法。破不了法,自然拔不出!”
刁灵风一皱眉,咬齿道:“不可能!若是施法,我不可能毫无察觉!”
午德叟也点头,疑道:“对,我也没有见到。在我通天眼面前,你如何能瞒天过海!”
盖瑞林踢起地上神来刀,双手在那刀柄抹了一把,果显出一道白色灵符!
见果有法术,午德叟脸红,刁灵风更不甘。原来拔不出刀,不是对方实力所故,又是机巧!
刁灵风又紧了齿,再问:“我乃九重金仙,拔山也不在话下,小小灵符如何能让我拔不出刀?”
仙子双手一撩华袍,端似贤良,又淑然毓华。还笑了指教:“那是你见识少!此法名:端己如天咒!纵然你有搬山力,也搬不起自己。手持剑,便拿起了自我。于是,寸步难移,困于死境而不知!”
刁灵风闻之大怒,白发也抖,发狂似怒吼三声,啸天喝道:“无礼,歹毒,狡诈!若你不用诈术,敢于我神来刀一比否!”
神人一怒,山塌石裂,半天皆荡!
盖瑞林双手负背,发一撩风苍,身一动天怕!
随手将刀甩去,直直插入刁灵风面前地面!
挺身一笑:“好,赐你一败!这一次不用术法,若神来刀再拔不出,你便没有机会了!”
手中再现松枝,引四面看者,无不睁大眼,生怕错过这一场精彩决战!
这一场,是绝色刁顽冷仙子,一手震寰宇;亦或,神来一刀再显威!
刁灵风手持刀柄,劲风压百里,天穹现苍龙!强悍神威,诸天仙祖无不侧目!午德叟施展通天眼之能,急将最后决战一幕,传送穹武神殿,让天帝与诸仙一同见证!
万仙瞩目,青石山为证,二人决生死!
未动手,二人气息越强,周遭青山寸寸崩塌!左右天兵,皆离了千步远!
眼见,盖瑞林仙力冲天,神压竟不输于刁灵风,天帝恼火,圣母心惊。一殿仙官迷茫,这废了的仙脉,一个十五岁的小娃,怎成了如今的豪强!
少不见,孤子神胆炼金刚,红衣潇洒成道仙!
少不见,苍天全真何来意,红衣本为真霸王!
双强争执,续力十息多,猛然,云天皆默!
但见,一击红影动,白芒瞎眼盲。
再见,便是白发仰天朱雨落,青石板上跪神人!
诸仙惊起!惊见刁灵风心脏洞穿一血洞,跪地碎了一路石板!而他的手始终按住背上神来刀柄,终未拔出!
曾闻,神来一刀出,六界无敌手。然今日,拔刀不出,如何胜。
“神来一刀,败了!”
午德叟呆呆一语!
不羁之语,醒了满天仙人!
“不可能!”天帝怒拍桌而起。众仙惶恐。仙界第一刀,怎会败的如此怪诞!
红衣潇洒一笑:“刀与人同不入流!日后再见,便将你拨皮抽筋,碎骨扬尘!”
见公主要走,午德叟心有不甘,喊道:“喂!得罪了仙界,你哪里也去不了!乖乖回去,不然,天帝饶不了你!六界再无你安身之处!”
红衣停步,回眸一笑,万种风流!
一步便到午德叟面前,花容盈笑,吓得老头儿一屁股坐地!
笑呵呵似观音慈面,乐语却含毒:“午德叟,再用通天眼找我,我便烧穿你的眼珠!”
天音留笑,了了荡荡。
红影一闪入云,再一动,便百里无踪!
柔情藏心毒,妖媚吃人骨,似妖似孽是魔主,她当真无了人味!
午德叟抹了额头汗珠,怕道:“我的娘嘞!这番狂傲恶毒者,当真天帝之女吗?”
刁灵风跪地,迟迟不动,不知是伤重,亦或是羞惭无脸起身。
午德叟走去,劝慰道:“将军,莫要灰心。自古才俊更迭,后起新秀岂知高低,神来之威又岂全于此。你连遭那丫头暗算,神迟未能拔刀,若是拔出未必能输。”
刁灵风抬起手臂,仍颤抖不止,一脸迷茫:“我的手!为何不能拔刀!她又做了什么手脚!”
午德叟看得清楚,盖瑞林有一种霸世无双的洪荒戾气,刁灵风被吓破了神魂,故而不能拔刀。不好当面说穿,只是叹息摇头!
一代英雄,终有折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