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边聊的正欢,那先前便已落座的锦袍大汉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
“世侄只管安坐,我先处理下眼前事,一会留下吃饭时再聊。”
周启听得提醒,结束了跟周若渝的寒暄,转头看向李县尉,示意你可以开口了。
“启禀大人,王福到案,请大人质询。”
原本李思达要更为详细讲述案情始末,并提供参考性判决给县令参考,只是他见了周启对待周若渝的态度,有些拿不准如何禀报才合适。
周启也拿捏不准,脑子里迅速回忆着王福的生平及关系网,特别是跟周家的关联。甚至在想这王福是否有跟周若渝适龄的女儿或孙女,但这等商贾之人的资料,平素实在不够重视,思索了半响也没个主意,于是侧身在周若渝耳边悄声问道:
“世侄跟这王福熟识?”
周若渝明白这中间关节,如简单说熟与不熟,怕是都会影响事态的发展,略一思量才道:
“王福的铺子倒是租自我周家,世伯只管秉公断案,我先前听到算缗之策,这些经史书籍中不曾提到,有些好奇,便来学习学习,了解下其中的厉害关系而已。”
周启点了点头,心中已有算计,这个事一切秉公就好。
“王福,国法有算缗之策,更有告缗之法,今有并州(太原汉称)商人贾如松状告你上月自并州所进布料,价值十五贯,你却只报了十贯货值,可有此事?”
王福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那锦袍大汉,跪下辩解道:
“大人,小的进货明细,有帛书凭证,确是只值十贯啊!且缗钱已然上缴,并未有任何隐瞒啊!还请大人明查。”
王福手捧帛书,磕头不止。
李思达接过帛书呈到周启桌上便退下。
周启看了片刻后,转头对那锦袍大汉道:
“贾如松,这王福所呈凭证,明文写就:进麻布五十匹,锦十匹,绣十匹,冰执五匹,丝若干,合计一万钱,你说的十五贯货值可有凭证!”
那被称为贾如松的锦袍大汉起身随意拱了拱手后说道:
“周大人,可曾了解这王福的经营布料在绛县的售价,他进货虽只十贯,可若以他当前售价论,货值却是远超十五贯,还请大人明查。”
周启抬眼朝李思达望去,李思达立马上前回禀道:
“王福店铺并非只卖布料,也售成衣,绛县乡绅官吏多为熟客,若从这售价算,确是十五贯有余。只是我绛县历来只依进货凭证收税,至于原因吗,一来是这售价并不稳定,不便计算,二来这所得之利非是一朝一夕...”
李思达的回复算是在帮同乡说话了。
岂料那贾如松却气愤道:
“这小小绛县,算缗之法何以做得如此草率,你等视国法如儿戏,回头我定当让我家老爷上告朝廷。”
周启不动声色道:
“那依贾先生之意,这事如何判决才算公正?”
“自然是依告缗之法,将这王福家产尽数抄没,一半归于国库,一半归我,我也不是那贪财之人,一应财物我分文不取,他的商铺给我就好。”
周启悄悄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变道:
“这怕是有些难处,我绛县算缗之法向来与并州这等大城不同,一来商贸并不如何发达,二来小县吏员有限,难以清算,更何况前些日子有传言,这告缗之策或将废除...”
贾如松却是硬气道:
“或将废除那便是还没废除,听闻周大人与那被贬的绛候是远亲,莫要死抱一颗枯树,你莫非不知一旦变天,这枯树却是易遭雷击。”
纵是周启脾气再好,此时当着周若渝的面也不能再安坐不动,起身拂袖道:
“你一介商贾,怎么还想教我如何做官,莫不如你来做绛县县令。”
贾如松却是半点不怕,冷哼一声后说道:
“如此,我便回并州,你且等着就是。”
周若渝全场保持安静,到得此时也不由得开口道:
“这铺子确是我家的,贾先生想要,拿钱来买就是,我家这棵树倒是急需钱财买些肥料自救。”
贾如松正准备往外走,听到此话全停了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周若渝两眼才开口道:
“黄口小儿真能做得了主?你欲作价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