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是换皇帝这种大事啊,忠叔,不然你去长安吧,家里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周忠却道:
“小人是周氏家奴,掺和不了绣衣的事,而且主人在长安门生故旧颇多,比我厉害的下人也是有的,少爷请宽心。”
周若渝只好作罢,去县学的路上脑海里想着的仍是长安。
到了县学门口,吕夫子却是挡在门口,跟每一位来上学的孩子说上几句话便劲了回去。
周若渝轻飘飘下了牛车,拱手道:
“学生见过吕师!”
吕夫子点头应道:
“有大事发生,今日起休学一旬,你且去里间等我,我通知完其它学生就来找你。”
周若渝心想老师应该是知晓天子驾崩一事了,只是不知他要跟我说些什么。进到里间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吕布舒就走了进来。
“以周候爷的身份渠道,当是知晓陛下驾崩一事了吧。”
周若渝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吕夫子示意周若渝坐下,随后接着道:
“为师明日也要去往长安为官,新皇继位,正是用人之时,天下为公,我辈儒生责无旁贷。”
“恭喜吕师得遇明主,能一展胸中抱负。”
吕夫子哈哈笑了两声才道:
“我本打算终老在这绛县,若能教出两三个可用之材就更感欣慰,现在事有转机,自当尽力而为,临行前有些话想跟你说。”
周若渝起身行礼:
“恭听老师教诲。”
吕夫子满意点点头,伸手扶周若渝坐下后,立身说道:
“朝中大臣给先帝准备的谥号为孝武,你可知这武字算不得美谥,孝武皇帝在世时,无人敢直言天子之过,现在却在谥号上搞起小心思,实在不配人臣。”
周若渝跟着这个老师学了三年,私下里他没少议论朝政,批评居多。
“孝武帝在位54年,功大过于,大功有三,北击匈奴,扬我大汉国威,改官革新,致使能人辈出得展所长,是以朝野安稳,这第三便是推恩削国,使列候列国再无反判可能。然大过也有三,卖官鬻爵,这些买官之人虽无高位,却在下层使得吏治混乱,百姓多有冤屈不得升;盐铁官营,百姓多有菜色,而高官尽得垄断之利,虽有七层用于征伐扬威,那贪墨的三层于百姓仍是千金巨担,这第三条更为致命,听信方士谗言,致巫蛊之祸,太子正统一门几乎被屠戮待尽,乱了传承。”
周若渝倒是记得这太子一门还是留了火种的,最后还承袭了大统,后世有部剧集讲的就是这个故事,他虽一集没看过,但有些印象,这昭宣中兴的宣字,指的就是这人,汉宣帝。
只是周若渝知晓所谓演义跟正史出入颇大,他不愿做那预言家,只得小心道:
“老师慎言!”
也不知这句话触动了吕夫子的哪根神经,他更为激昂的说道:
“天下人都慎言,那要我辈儒生何用,慎言求官吗,那做官又有何用?”
周若渝被他一激,终有了几分少年血性,不由附和道:
“做官确该为民做主,先生大义。”
吕夫子听后大点其头,伸手拍在周若渝肩膀上,欣慰道:
“我知你家学深厚,三年来尽管于学问一道并不如何上心,却也是我平生不曾遇到过的读书种子,你若专心经史,将来成就肯定远超于我,直追圣贤,我留了几套书给你,务必日日勤学,你我终有在长安再续师徒缘分的一天。”
周若渝原本对这个夫子尊大于敬,到了此刻,倒也打心底里泛起一丝不舍。
“学生受教,学生谢老师赠书。”
随后周若渝自腰间拿出一块金饼,约莫两斤,双手恭谨递上,补充道:
“长安居,大不易,学生有薄礼相赠,还望老师笑纳。”
他这句话源自唐代某位诗人调侃白居易所言,后世自媒体泛滥,也常来形容几个一线城市的生活成本之高,他便记下了,用在这里倒是无比贴切。
吕夫子眯眼看了看周若渝,又看了眼他手上的金饼,叹了口气道:
“传言你爷爷因供奉朝廷的金饼成色不佳就免了爵位,看来当是另有内情,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这金子却不能收,县学三年来的修葺,师生吃食都是你父亲供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是要坏了老师自诩为君子的名声啊。”
周若渝听的话中意思虽重,语气却并不如何严厉,继续劝解道:
“就当是学生买书之资。”
吕夫子哈哈大笑几声,仍是不接,反倒调侃了一句:
“你倒是块当官的料,心思虽杂但不失变通敏锐,有天赋,但心性上估计成不了圣人,也罢,圣人有百世之利,却少有当世之功,你啊,若有机会,我自会举贤,且回去安心读书吧。”
周若渝的两位文武师傅于这一日先后离开了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