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读小雅-节南山,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周义听着夫子有节奏的朗读声,一阵困意袭来,他不想在第一堂课就给人留下不好印象,只得强撑,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吕夫子让大家稍作休息,他去给他家取些吃食过来。
夫子离开后,身后的同学并未如周义预想般欢呼雀跃,安静如常。
他有些好奇的回头去打量自己的同学,不想却跟几十只眼睛同时对上了,原来他们也是好奇的。
有个约莫八岁出头的孩子,像是领头的,带头问话道:
“周义,是城北那个周候爷的周吗?”
周义家中男性长辈极少回家,一帮仆役女人自然也不会对一小孩讲什么家世背景,所以他真的有些不太清楚,家里有候爷吗?
而他的同学们好像也并没有耐心等他说话,开始小声叽叽咋咋的讨论了起来,
“肯定是了,听说他们祖上很有钱,整个绛县都是他们家的,不过后来得罪了皇帝,被免了爵位...”
“我也听说了,不过阿父说他们家是好人。”
“我家里也这么说。”
“那好人怎么会得罪黄帝啊?”
“不知道啊,家里只说周家收的租税是所有候国里最少的。”
周义听的津津有味,不急着开口,反倒认真观察起他的同学来。
年纪从五六岁到七八岁的都有,男同学居多,不过竟然也有三个女同学,男生的衣服多数打着补丁,还有两个直接是开档裤,女生衣服稍好些,但也只能算朴素干净而已。
与之相比,自己身上可算华服。
头发也多是乱糟糟,像是十天没洗过的样子,脸上跟手上倒算干净。
他这边正打量着,那边的话题却转了个方向,
“我饿了,好想吃炖肉啊!”
新话题一起,引起一众共鸣,更有人用肚子的咕噜声加口水吞咽声作为回应。
他们讨论起吃食后,周义便重新被晾在了一边,毕竟只是一帮孩子,周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没等多久,夫子重新返回,后面居然还跟着周义的车夫,他手上端着一个大盆,里面肉香四溢。
咕噜声跟口水吞咽声更响了些,倒是不再有人说话。
夫子走到台前,朗声说道:
“周郎,也就是小义父亲送来的拜师礼,我中午让厨房全数炖了,时隔半年,我们再次开开荤。”
台下孩童尽皆欢呼。
周义在这喧闹中捕捉到夫子的眼神,连忙挤出一丝欣喜。
他不喜荤腥,倒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纯粹嫌弃这个时代的厨艺而已,没有调料,没有铁锅,没有猛火,所有食物都可算是乱炖一气,且人们多喜肥肉,他前世尝过的珍馐记忆尚在,一对比,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午餐过后,经过短暂休息,下午的上课地点直接去了县衙后院的较场,并有个县衙老兵拿出一张弓,教孩子熟悉射术。
周义在心中感概,此时的儒家并未全然拘泥于圣人言,对君子六艺中的射御还是比较重视的。
只是这马怕不是普通人家有机会接触的。
十九个孩子一张弓,排队上前接受老兵教导。
轮到周义时,老兵似是知道周义身份,先行了个军礼,小声补充道:
“小人祖上曾跟随条候征战。”
周义学老兵模样击胸回了个军礼,一个五岁孩童有模有样的还礼动作让老兵眼神一亮。不过他并未有更多私下的动作或言语,而是开始讲解起弓的构成,射箭的要领。
唯一不同,或是比起他跟其它同学的讲解,细致了那么三分。
待他讲完,便将弓箭递给了周义,此时他还不及弓身高,箭无簇。
周义伸手拉弦,果然松松夸夸,已无实用,但聊胜于无,他依老兵教导,侧身引弦,眯眼正视前方,随后手指一松,那箭往前飞出不足三米便落于地上。
周义是下午体验的最后一人,夫子在他完成试射后开始说道:
“君子六艺,礼,乐,书,射,御,数,我等不可偏废,然当下北方战事虽已停歇,但这马政仍是国策,等诸位再大些,我再跟县令申请几匹退役驽马教大家试驾...”
一天的课程结束时,天时尚早,吕夫子仍是牵了周义的手送出学堂,车夫已在等候。
“有劳力士转告周郎,小义表现上佳,我很喜欢。”
车夫拱手表示感谢,回头搀着行完礼的小义上了车,便往家中赶去。
牛车吱吱呀呀响在小城道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