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昌拉着她,“我们上楼。”
但小妍没动,冲他摇了摇头。脱出手径直走到了老者面前,“大姨父。”
老者负手而立,也不正眼看她,只盯着郑世昌,“你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得给你母亲一个交代,跟我回去。”嗓音像苍老的钟声一样沉闷,使人感到沉重的压抑。
蔡小妍不温不火的说道:“我会跟您回去的,不过我得先上楼一趟拿上东西。”
老者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默许了。
这次是蔡小妍拉了郑世昌的手上楼,回到房间,蔡小妍一下子躺倒在床,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郑世昌看得直皱眉,“见到你的大姨父这么开心?”
蔡小妍坐起表情夸张的呸了一声,“我是为今天海棠楼的事儿开心,还有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我重新活了一次,这才是人生。”
“原来如此,我也替你高兴。但你那老古板的大姨父是怎么回事?臭着一张脸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还能是什么,找过来了呗,要抓我回去,自从姥姥过世,他就自诩一族之长,对别人的事儿管东管西,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要不想回,没人能带你走。有一点儿我就不懂了,一族指的不应该是令尊那一脉吗,到你家怎么成了令堂一族?”
蔡小妍轻叹一声,“说来话长,我爷爷因为一些政治原因已经跟他的家族决裂了,而我父亲又是独子,所以在他的家族中算是孤枝。
我姥姥家本是地方豪绅,五代时期逃难来到北方,当时只剩姥姥一人,便嫁给了柳口一位乡绅。虽然家道中落,但骨子里家族观念深重,后连续诞下三个女儿,有些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便收养了一位乞儿当做儿子养,这便是我的大姨父,家族里现在最年长的男丁,总觉得自己是族长。”
郑世昌:“居然这么复杂。”
蔡小妍:“实际情况远比这复杂,一时也说不清,不过我确实得跟他走了。”默了默又说道,“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你是我唯一的指望,我会等着你。”
郑世昌郑重说道:“我会的,只要征得师傅同意,我就来寻你,即使不同意,我也会先来找你再想办法。”
郑世昌一来一回至少月余,到时蔡小妍也足够回到汴京了,二人就又约在东京开封府见面。
月光皎洁,二人相拥激吻。
女人倚靠在男人怀中看着窗外璀璨星河,感受着彼此的情愫,分别前的时光格外珍贵。不知此次离别,相见在何期。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一日后。
郑世昌蹲在溪边给水壶灌水,夕阳余晖透过树枝映在脸上,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一匹栗色阉马在旁咕咚咕咚饮水,汗液使得皮毛看上去油光水滑肌肉隆突。
一大早郑世昌就辞别了大胡子张德才和苦命妇人,也给二人留足了钱。张德才想要随行,但被拒绝了,妇人请恩公留下地址将来好报答,也没能如愿。
郑世昌在城中采买了食物和马匹就带着出生不久的小蛟龙出发了,一路西行。
小蛟龙想跟蔡小妍走,蔡小妍也想带上它,但郑世昌却说要给师傅看看,并保证再见时会带上,这才跟了郑世昌。小乌龙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很是闹了一阵,但一见到新事物就消停了,此时正趴在郑世昌架起的木柴旁吃东西。
行路第一天,老天仿佛在跟郑世昌作对,万里无云,天气异常的炎热,骑马奔行产生的热风几乎把人吹干了,不得已只好身上裹了袍子,最后连头都得遮住,为了降温还给袍子和马身上淋了水,自带的净水也消耗殆尽。
应该多买一匹马备用的,郑世昌有些后悔,这种天气再持续几天人受得了马也吃不消。接下来的路程中怕是买不到景城这样的好马了。
支好锅子煮了自带的肉干,吃罢找了块儿坡地铺上毛毡躺了,乌龙也蜷缩在他身边睡下。
枕臂仰躺的男人怔怔盯着夜空,一轮缺月闪着银辉高悬其上,浩瀚银河横穿天际,仿若把天空劈开了一道裂隙,东方的太白星是最亮的那一颗,男人就是从那个方向跟女人分别。同样的皓月,同样的银河。
月下那样深情的一吻,对方的气息仿佛还未散去。自己不是没有亲过女人,不仅亲过,还很多,只是从没有如此动情。
我竟然会爱上一个女人,这真的是爱吗,可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美貌?因为她的无助?还是初识时东京城外山上银月下的触动,那是另一轮皓月,月下闪着银辉的侧颜……
郑世昌终于闭上了眼睛,也在心里阻止了思绪的扩散。一时还无法适应自己的变化,口中喃喃:我本是个局外人。
夜晚依旧炎热,但好在不似白日那般炙烤,露宿野外的郑世昌终于进入了梦乡。
夜空斗转星移,知了的鸣叫响彻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