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灰色的天空下，马丁河上这座木头与合金建成的梁桥像是通向地狱的入口，数不清的变异人从岸北涌入桥面，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南岸数个高低堡垒以及正面防御组成立体火力，将多道光火倾泻出去，不停交织死亡的线网。一堆变异人快速倒下，另一堆会立刻补充上来。这些半死人异常狂野、充满怒火，毫无畏惧之心。更糟糕的是，他们还会合力张出光盾，以抵御乱射的子弹或炮火。如光盾被击破，他们很快会重新组织防御。桥上的战线被不断蚕食、压缩，没有好转的迹象。

南岸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虽然文森先生派出去的人大部退回，暂时保存了实力，不过尚未完成防线部署，大量变异人已从小镇方向蜂拥而至。源源不断的变异人从侧面林坡上冲下来，突破了陷沟与拒木组成的工事。仓促的防线简直不堪一击，快速溃散，敌我乱战成一团。

艾文刺倒一个变异人，听见背后数步外与敌缠斗的李瑶在吼：“叫他们快破桥！”

他一边跑去帮忙，一边跟着喊：“快破桥！”

有人听见了，大声道：“快破桥！”

人们纷纷说：“快破桥！”

这个指令很快被传到了桥头。公府士兵们连忙调转两座炮的炮口方向。这时，敌人突破桥面过半，离桥口防御阵地不到十丈远。失去了炮火的支援，变异人推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少文森先生的白衣人加入支援的队伍。两门火炮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到位，对准桥梁靠南岸的合金桥柱。随着“轰、轰”的炮声炸响，最近的那根数围粗的支撑桥柱爆炸开来，开始崩坏，桥面渐渐歪向一侧。再添两发炮火后，大桥桥柱终于轰然颓倒，桥面向下塌陷，豁出足有两丈的缺口，上面的变异人全都掉进水里。

人们哄然欢呼，纷纷将枪口对准水面上的敌人，胡乱扫射。变异人失去攻击的通道，快速退回对面，黑压压地堵遮河岸，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这一大群的变异人像是得到什么指令，快速四下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燃烧中的临时营地及堡垒。

虽然暂时解决了来自河岸的大麻烦，其它方向的形势依旧严峻。在哨口外围、靠近小镇的平缓斜坡上，战斗异常激烈。在此战斗的是文森先生小队主力。这些人都是通过选拔的优秀战士，与变异人混斗在一起，却丝毫不占上风。几乎每个变异人都会释放法术，战场上冰晶乱刺，火焰纷飞。不断有人在怒吼与惨叫中倒下。每有一个小队成员倒在地下，便有一群变异人扑上来啃咬。人们得此机会，可以尽情砍杀。然而，更多的变异人从各处冲扑过来，放佛苍蝇般杀之不尽。不少小队成员不曾见过这等惨烈的战况，纷纷后退，大有一触即溃的迹象。

这时，重剑男人率白衣小队加入战团。重剑男提剑径入战阵，每挥一剑，便有一个敌人被击倒，或被撞飞，气势威猛，仿佛力有千钧。白衣小队成员个个也是好手，两三人为一组，绞杀前进线上的变异人，似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有了这个战斗小队的加入，战场上的形势被稳定住了。

艾文等人守住靠近马车的阵线的一角，敌人没有给他们造成特别大的麻烦。一股奇异的气息一闪而过，这种感觉似曾熟悉。眼前的敌人原本灵活难缠，肢体突然变得僵硬失调，好像被严寒冻坏了骨头。艾文刺倒了对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战斗最激烈的中间区域，所有的变异人一下子都不会释放法术了。至此，战场的形势快速发生扭转。大量变异人们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摇晃，像是受到丝线牵引的木偶。接着，幸存下来的变异人纷纷开始后退，隐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众人正在吃东西，文森先生派人来相请。文森先生的小屋离桥头很近，是一栋半是石头半是木头的两层房子，并未受战火波及。艾文陪着李瑶进来后，发现除了文森先生，房间内还有老管家、重剑男以及一位公府军官。

文森先生站起来迎接。在供桌昏暗的油灯下，侏儒的身影被拉长放大，怪异地斜投在坑洼不平的石板地上。“今日一战，李先生多有劬劳，本该尽早休息，养精蓄锐，打扰清梦，还请见谅。”

“多亏您的宝贝，我可一点也不累，”李瑶随意地合手致意，“变异人就是一堆臭虫，最多有点皮痒罢了。”

文森先生朝公府军官点头，“下半夜不可懈怠，还要麻烦嘉利特先生。”

叫嘉利特的军官个子不高，鼻子有点扭歪，蓄着并川府军官流行的八字胡。此人是个中率长，也是幸存下来军衔最高的军官。灯光照亮军官半边脸，另一半则模糊不清，其怪鼻子像是斜趴在脸上的爬虫。“您不必多言，各项工作都很顺利。至于原力，我们尽力保证供应。”

李瑶看着军官：“听闻，我军已在此驻守数月，可曾听过那奇怪的号角声。”

嘉利特面色冷冰冰的，“没有，我们也很意外。”

文森先生瞥了老管家一眼，“号角声可有什么来历？”

老管家抚摸干瘪的额头，看起来有点吃力，“在远古时代，军队行军作战，常以号角指挥调度。自开天辟地以来，时至今日，如此古老的传讯工具早已退出舞台，不再配备军队。不过，海外的厄尔摩人似乎还保留着这一传统。”

文森先生道：“厄尔摩人远隔西海，只是一群未开化、热衷寇略的野狼。南边的科多人行军入掠，常常捶打战鼓，以壮其声势，”看向李瑶，“李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李瑶笑着说：“李某书读得少，目光短浅得很。不过，这号角声悠长低沉，愔愔呜呜，清幽缠绵，似有古乐之道。”

“李先生异想天开，不愧风流---”忽有一阵阴冷暗风从楼梯方向袭来，油灯摇摇欲灭。文森先生对军官说：“今晚巡警之事，还请大人多多费心。”

“你我同一根绳上吊着，我并非不识时务的人，”嘉利特站了起来，“不过，如我刚才提醒您的，外围还要劳烦您的帮忙。”

军官离开后，文森先生安排重新沏上茶水。“不知下一步，李先生如何打算？”文森先生一边端着茶杯吹热气，一边问。

李瑶并未直接回应，“您应该听说过‘魅影者’吧？”

“文森有所耳闻，”文森先生吸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听说‘魅影者’不是普通怪物，而是恶魔，目前正盘踞乔林。这也是文森招募求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