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梅自责地颔首：“嗯。”
许人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偏头与纪钟谙对视两秒，又转回头看她。
“前天他突然要打什么电话，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没给他手机。”刘雪梅说话时的头越来越低，“没想到他赌气就跑了，我心想他缺胳膊少腿的也干不了什么跑不了多远，但没想他会消失这么久，还对你干了这种事。”
说着说着，刘雪梅哽咽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人间说不出原谅的话，只盯着被刘雪梅握住的手，没吭声。
“……经核实，王大军系精神和智力问题，且并未对许女士造成任何人身伤害……”一警察面对众人，冷淡地一字一句道。
纪钟谙听到这儿，眼底的戾气又窜了上来。
“所以意思就是。”纪钟谙压抑愤怒，“即便他对我们造成了任何伤害，也会因为他脑子有病而从轻处理？”
发言的警察与纪钟谙对视：“事实是他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纪钟谙舌尖抵了抵牙槽，别过眼。
“好一个没造成任何伤害……”
一旁见如此情形的刘雪梅窘迫不已，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吭声的许人间，不敢声张自己。
“既然这样，那我想了解王大军的动机不算过分吧？”话音还没落下，纪钟谙的目光锁定座位对面的王大军，眸色晦暗。
闻言，刘雪梅忙望向呆滞的王大军。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踪许老师啊，她可是你儿子的老师！”
王大军似乎被众人的冰冷气氛震慑，被问话后许久都没吱声。
纪钟谙拿起纸杯喝了口水，锐利的目光一刻未曾从王大军身上移开。
许人间沉默着，同样也盯住王大军。
然而王大军视线扫过众人，垂下头，还是不肯说话。
“请问刘雪梅女士。”刚说话的警察出声，“审问过程中王大军唯一说清楚的名字——南南，是你家小孩吧？”
刘雪梅一听，赶忙点头回应。
“是……是我家儿子。”
“那这样就大概能说得过去了。”
“说得过去……什么？”
那警察按了按笔头，看向许人间。
“经我方审问，王大军应该是误以为许人间会对南南造成伤害，所以才打算跟踪报复。”
许人间听后眯了眯眼，瞥向座位旁边的男孩，沉默中终于开口。
“既然他智力存在问题，而且我平时只跟南南妈妈有联系，我们双方都未曾接触过彼此，我也跟南南一家无怨无仇，他从何得知我会对南南构成威胁？”一顿，她继续补充，“另外，他又如何知晓我的具体位置？”
说完，许人间向来温润的眸子里闪过凛冽寒光。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查过监控，但并没发现你所怀疑的那种情况……”
车子的发动机引燃，许人间拉回思绪，看着路灯一盏盏地向后退去。
刘雪梅为难的眼神和王大军沉默的模样再次浮现在她眼前，许人间默然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
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结果。
纪钟谙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余光扫过沉默的许人间。
“为什么不要赔偿？”
许人间依旧是望着窗外，脸上表情很淡：“没什么意义。”
见许人间兴致不高，纪钟谙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可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警察前来的那一瞬，纪钟谙正压制着王大军，无意间向许人间逃来的那条街晃过一眼。
他起初以为是错觉，便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听到今晚许人间的几句话，他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
而那凝视夜色中模糊的一瞬间，在此刻仿佛无比清晰。
他看见一根避开路灯灯光的电线杆，其下的昏暗之中，孤单的影子若隐若现。
被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裹挟着，纪钟谙抓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一个人住？”
“嗯。”
“云清圆住得离你近么？”
“不近，她住城东的五竹城。”
“上班走路还是怎么？”
听到这儿，许人间一直望着车窗的脸缓缓转过来，不知所以然地打量纪钟谙的侧脸。
“怎么问起这些？”
纪钟谙头也没转：“没什么，问问。”
许人间盯了驾驶座上的男人许久，扭头看向前路。
按许人间所指的路，纪钟谙很快将车停在小区大门。
然而车一停，车座上的两人还没从静默中抽身。
许人间在诡异的静谧中缓缓摸索到安全带卡扣，解开，然后看了看驾驶位上一言不发的纪钟谙，又悄悄摸到自己的挎包。
“茗远新居？”
刚拿到包的许人间一吓，后知后觉地点头。
“嗯。”
“离城区挺远。”纪钟谙向外瞥了一眼。
“还好其实。”许人间把包放在大腿上，往小区大门后的漆黑一片望去，“这片挺清静的。”
“嗯。”
纪钟谙往车外又扫了一遭，抬手解开安全带。
“我送你上去吧，这会儿没什么人。”
许人间侧目看他，默认下车。
沛榆的春夜泛着寒意，凉风习习，绕过并排而行的两人。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纪钟谙余光中的许人间微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
“许老师是想让我背下这句话然后默写给你看么？”
一听，许人间骤然尴尬：“不……不是。”
纪钟谙语气淡淡：“那就收回这些话。”
“难免让人过意不去。”
“是么……”
两人正说着，已经走到许人间所住的单元楼底层。
纪钟谙站住脚，许人间走出去两步后也停下，回头看他。
男人依旧是懒散地双手插兜，正如十年前那个不羁的少年，只不过是因为时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他从十年前的操场外沿，站到了二十八岁的她的面前。
“那现在——”许人间抿了抿唇，脸上扯出笑意，“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纪钟谙没应，依旧沉默着垂头看她。
“既然感谢的话你也不想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