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人间晃晃手机，唇角微勾。

“那，给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饭？”

纪钟谙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想着他可能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许人间又解释：“人情是一码事，吃饭是另一码事。”

纪钟谙这才吱声：“什么时候？”

“这……”许人间斟酌片刻，“你说了算。

纪钟谙闻言，看了下手机。

“吃晚饭了么？”

许人间不解，但也老实回答：“还没呢。”

纪钟谙重新插兜：“行。”

“嗯？”

“就今天。”

“请你吃饭？”

“你说让我决定。”

“现在？”

“不然？”

“但……都这个点了。”许人间不理解眼前人的想法，毕竟这么晚也找不到什么正式点的餐厅。

纪钟谙理直气壮：“饿了不得吃饭？顺便的事儿。”

“……”

许人间没辙：“那行，吃什么？”

纪钟谙撇开自己：“你请客。”

“啊。”

“你决定。”

“……”

如果这么多年来这哥们一点没变的话，那么她终于能理解当初的少年为何那么不招人待见。

-

“……还有两层。”

“嗯。”

许人间略忐忑地注视显示屏上的楼层数，身边的男人衬得空间本就不大的轿厢格外逼仄。

直到引着纪钟谙站到家门口，许人间终于后悔了。

几分钟前——

“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偏好啊。”许人间脸上半挂着笑，试图硬话软说。

纪钟谙像是故意找茬：“都行。”

“那……”许人间想了想，“去之前你跟潘新竹去过的那家？”

然而对方想也没想就拒绝：“太远了。”

“花店对街那家？”

“早关门了。”

“步行街那边？”

纪钟谙眼瞳一移：“你不刚从那边过来么？”

“……”

许人间正思忖，视野里的一栋楼忽然亮起一户窗。

“要不这样。”她又抬头直望男人，“耽搁了这么久不如就近原则，不嫌弃的话，去楼上坐坐？”

纪钟谙瞳孔微震，完后又要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道：“你做饭？”

许人间倒轻松：“嗯，虽说可能没多少菜。”

“你会做饭？”

“对……啊？”许人间肯定的同时，以对纪钟谙的话的疑惑收尾语调。

“哦。”

“怎么了？”

纪钟谙面无表情盯她两秒。

“好样的。”

“……？”

再然后，就是她领着纪钟谙往家带。

算是第一次单独带个男人回她这个房子，许人间难免紧张，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看着身边的纪钟谙从始至终都一副“活着将就死了也行”的冷淡态度，让她觉得这份担忧简直多余。

钥匙进锁，门开，昏暗的室内在主人家的声音中顿然敞亮。

许人间迅速换好鞋往客厅走：“冰箱里还有菜么……”

话还没说完，她挂包的手一顿，突然想起什么，往玄关处转头。

纪钟谙正老老实实地站那儿看她。

独居女性的条件反射让她立时无地自容。

差点忘了带了个人回来。

许人间小跑着返回纪钟谙跟前：“……那个你稍等下啊，我找找有没有你能穿的。”

在鞋柜里翻翻找找，许人间找到了挺早以前云清圆带人来她家过夜用剩的一次性拖鞋，以及——

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

可当许人间看到这双拖鞋时脸色骤然一变，强装镇定地关上鞋柜。

“家里没有男士拖鞋，所以这个可能不是很合脚。”许人间马上调整好表情，把一次性拖鞋放下，“你先凑合凑合。”

纪钟谙二话没说，脱下鞋就把脚往拖鞋里塞。

而在许人间看见纪钟谙的脚后跟下空出一截，尴尬中莫名被戳中笑点。

“进来坐吧。”许人间拐进厨房，“我去看看能做点什么。”

纪钟谙杵在客厅里张望片刻，屋子很大，家具齐全，却显得很空，没什么过分夸张的装饰，唯一瞩目的只有正墙中央悬挂着的琴盒。

他凑近了些看，琴盒本身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有些年纪。

纪钟谙盯着琴盒有些出神，他脑海里闪过屋内所有细节，而一切片段所拼凑起来带给他的感受如此隔应。

只摆茶壶不摆杯具的茶几，阳台边缘单独一个晾衣架挂一条毛巾，几扇门中唯一一扇装了密码锁的卧室门。

以及——

墙上那张经细看才能发现裁剪痕迹的父女合照。

纪钟谙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毕竟这可能只是她的生活习惯，但仍让他陷入沉思。

“有忌口么？”厨房里传来的许人间的声音拉回纪钟谙的思绪。

“没有。”

说罢，纪钟谙抬脚决定去厨房看看。

刚走到厨房外，他无意间往门边的垃圾桶扫过一眼，眉头忽皱。

一两只废弃塑料袋之下，一只黑色大码拖鞋沉默在弃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