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自光武帝中兴以来,其四子即位为明帝,明帝五子登基是章帝,而桓帝是章帝曾孙,当今天子则是章帝玄孙,皆因在五服之内而荣登宝座。虽说有外戚等从中作梗,但也是由于百余年来汉室子嗣凋零所致,不得不向上追溯才找到嗣位人选。桓帝无子继承,则从旁系选出当今天子,顺帝唯有一子三女,其子少时因病崩殂,后才选出桓帝。再往上顺帝又是安帝独子,而章帝之子和帝的幼子早夭,长子患有不治之症,所以唯有章帝之孙安帝继承。
不论皇室或是民间皆以五服之内的亲属为本宗九族,上到高祖四辈下至玄孙四辈,都是福祸相依的近亲。而今汉室不如章帝时期开枝散叶,刘家宗室自然需追寻至光武帝血脉,虽出当今天子五服之外,但已是帝王最近的宗族。
前两年顺帝之子冲帝所葬怀陵之上有万余只雀鸟悲鸣,后争斗相杀至断头,寓意各个享有爵位俸禄而尊贵之人,将会自相残杀直至灭亡。而且自汉冲帝往上算是一脉相承,到桓帝才明显隔断,如今天下纷乱,人们皆溯其本源,归结于血脉的言论也是尘嚣甚上。今年数月前又有流星逆行入紫宫,象征天下将会易主,不久前客星行入天市,将有贵人丧事,如此使当今天子更加倚重宗室。
自杨赐离世之后,天子逐渐侧重内朝事务,召集为数不多的亲信近臣于宫中商议,因此也称之为小朝廷。不像平日朝廷大殿中需正襟危坐和庄严肃穆,因天子喜爱胡人样式,在座众人皆可如胡人盘膝而坐,身份尊崇之人则坐于低矮的胡床之上。时而议会陷入沉闷,天子便召热情奔放的胡舞胡曲陶冶情操,时而议题冗长也命人做胡饭款待,宛如青楼宴会一般轻松自在。
天子于平乐观阅兵数月前,各地动乱不止,小朝廷中君臣正在群策群力。
“刺史、太守都是行贿买官,进而剥削百姓,导致百姓的叛离。应挑选有清名的重臣担任州牧以镇守地方。”太常刘焉起身向天子进谏。
刘焉是东海恭王刘强后代,即光武帝长子,章帝祭祀东海恭王陵时受封迁往竟陵,虽是庶出旁系,但与天子也是息息相关。曾在阳城山教授研究学问,又历任洛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和宗正,在宗室中颇有名望。
天子闻言欣然同意,此前选用刺史和两千石虽卓有成效,但也令他收入少了很多,而州牧无疑能替自己解决问题。天子年少时世袭解渎亭侯,唯有一亭的食邑,生活很是困苦,所以对金钱尤其渴望,其生母孝仁皇后也是如此。生来优越之人多是不知民间疾苦,而突遇富贵之人往往觉得是理所应当,更会骄奢淫逸以弥补自己过去的缺失。
尽管血脉相连,但人皆唯利是图,天子知其必有所求,直接问询,“卿可有属意的州?”
“臣愿为陛下镇守交州边疆。”刘焉虽有些窘迫,但还是起身行礼,郑重其事地表示。
天子暗自思量,一向听闻交州积贫积弱,又是边陲小州,多是流放犯人去处,鲜有人主动选择。但又转念一想,此前交州刺史贾琮已经大致平息当地反叛,倒是躲避如今祸乱的好去处。
“交州朕早有人选,卿不如另选一州?”天子见刘焉迟迟未答,又朗声对其他人问道,“诸位可有优良人选?”
众臣顿时交头接耳议论不断,不免逾越礼制,但天子偏爱显示自己宽宏大量,包容臣下一些不拘小节的举动是其所喜闻乐见。
此时自然有大臣投其所好谏议,“宗正刘虞为幽州刺史时,民夷感其德化,自鲜卑、乌桓、夫余、秽貊之辈,皆随时朝贡,无敢扰边者,百姓歌悦之。黄巾作乱攻破冀州诸郡,拜甘陵相,绥抚荒余,以蔬俭率下,为二千石典范。其身为皇亲国戚对宗室和朝堂皆功不可没,于天下更是声名远扬,可称之为重臣。”群臣闻言都昂首称善。
宗正是九卿之一,司职宗族皇室事务,大多宗室才可担任,刘虞正是东海恭王刘强后代,不过是当初留在东海的本宗。
天子见众人无异议,随即望向一直正襟危坐的刘虞,其立马起身行礼,义正言辞地宣示,“贼寇张举、张纯等人妄称尊号,大逆不道,僭越人伦,如今扰乱青州冀州,实乃十恶不赦之徒,臣愿往幽州诛灭反贼,镇守边关。”
天子正愁此事,听到之后立马为之喝彩,群臣见势接二连三夸赞刘虞,言语之中仿佛叛乱已经被其所平定。
随后众人各抒己见,虽多举海内知名人士,但相较之下总是差强人意,唯有太仆黄琬是众望所归。黄琬少时因聪慧出名,后迁五官中郎将为陈蕃所敬重,选用郎官皆启用名士而不看贵胄,所以在士族中名声显著。党锢废弃近二十年后,为太尉杨赐举荐拜议郎,数年来历任内外皆有政绩,天子对其也是心悦诚服。
此时天子又望向仍未做抉择的刘焉,只见其似下定决心,终于起身行礼表态,“益州刺史郤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致使黄巾再起,寇乱巴蜀,臣虽能力微薄,但愿效犬马之劳。”
天子闻言对其有所改观,益州之事也的确让人忧虑,不过刘焉的政绩平平,令天子有些犹豫不决。州牧除去不收税金供奉,如同一方诸侯,权力和责任都是重大,所以其中得失难以一时理清。
“微臣等人皆是出自益州,不忍见家乡遭难,望同刘益州一道为陛下铲除逆贼。”侍中董扶和太仓令赵韪几人立即上前行稽首礼请求,董扶由大将军何进举荐,是天子甚为器重的长者,而太仓令司管粮仓,当然是宠信之人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