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圈杂兵压着白鸣,径直就往墨阴城中去。
一路上,一行人倒是颇有纪律,谁也不置一言。
白鸣一路上压抑地紧,直到看见监狱的大门愈发清晰,终于忍不住发问:“官爷,我这是犯了什么罪?”
“休要多言。”
他的喉咙刚刚震动一下,便被枪尖指到了嗓子眼。
“从墨阳来的,一律下狱。”
越是戒严,便越是胆怯的表现。
白鸣决定先蛰伏一阵。
监狱大门打开,不知谁踹出一脚,将他踹进了牢房。
“咣!”
大门关上,整个牢房内重回一片漆黑。
片刻之后,从牢房的角落里亮起一束微弱的火光。
“啊,新面孔。”
角落坐着一个老者,他手中的灯洒落的光芒刚好照亮了他的脸。他摇了摇手中的提灯,向白鸣打招呼:
“欢迎来到墨阴。”
这老头着实是有趣。白鸣被他逗乐了,便跟着打趣:
“墨阴人果然是热情好客。”
“当然,当然。若不是现在我们处境特殊,或许我还可以请你小酌一杯。青梅小酒,我的心头爱。”
老头哈哈大笑。
“老先生,怎么称呼您?”
“苏繇。平日里我最忌讳年龄,如今面对你这小辈,反倒是不得不摆起架子来了。惭愧,惭愧。”
“苏先生在狱中还能如此乐观,我与您相比,反倒是相形见绌了。我才该惭愧才是。”
“老夫在墨阴生活多年,见到的年轻人也是数不胜数。如你这般对处境自若的,倒是实在不多见。”
苏繇将手中的提灯放在二人中间,让火光照亮的范围尽可能地大一些。
“说说看,来墨阴想得到什么?”
“替朋友讨个公道。”白鸣也不算撒谎。
“那你便是来错地方了。墨阴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公道。”苏繇又是哈哈大笑。
“还望苏先生指点。”
“小伙子。一个人的意志是微不足道的。我不想劝你,光靠说不能让你有什么深刻的体会。帮我个忙,我把你从这牢中弄出去,你自己去探寻。”
这老头说的话虽然又迷又癫,但却给人一股他说的都是真的的感觉。
“什么忙?”
“手痒了,想写上几笔。可这狱中哪都好,唯独是缺了笔。你说,人若是不能在世上留下点什么,他岂不是要白来一趟?”
苏繇眯着眼捋他白花花的胡须。
“苏先生若是能将我弄出去,为何自己不出?”白鸣疑惑。
“我说了,这狱中哪都好。此间乐,不思蜀!”
说罢,他又是一阵狂笑。
“我会给您找支笔来。”
“哎,这用笔也是有讲究的。若我写字,须是我自己的笔,那才写的顺手。”
“敢问先生,您的笔现在身处何处?”
苏繇见他上道,便嘿嘿一笑:“在那当今墨阴知府马感才手中。这家伙求我书法不得,竟把我的笔抄了去。”
“你别说,虽然下作,还的确是管用。没了我那专用的笔,我的确是一撇一捺都挥不出了。”
“我知道了。敢问您的笔作何模样?”
“你见了,自然便能认出来。”苏繇拍拍自己的袍子,提起灯站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苏繇便将手中的灯斜斜地丢出去。
灯中的灯油泼洒在干草垛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负责看守的狱卒本在一旁倚着呼噜不断,突然的火光直接将他从睡梦中强制唤醒。
“苏老头!你又在狱中放火!”
他愤恨地咒骂,然后忙不迭地打开牢门,运水来救火。
“请便吧。”苏繇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示意白鸣望向大开的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