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赛马会后,高荀两家的马车也是一道回的城。
在东侯夫人眼中,荀进和桑陵的关系融洽,便与桑凤娥再约下了春日小聚。逢着春暖花开时节,贵族女眷间的聚会本来就多起来。桑凤娥自然乐意,就领着桑陵在府门前目送荀家马车离去。
新月上来,便又要预备着去上学的事了。
学房里的学生来得倒齐,除了聂策以外,前后的席上都坐了人。一日课业完毕,桑陵同班乐、代成君告过别,预备再多写几个字就走,陡然听身后起了些动静,正见着钱邵带了几个学生往丘函那儿过去。
四五个少年将那一隅团团围住,架势显而易见,她的目光再多停留了一会,又见边上的曹信正盯着她看。
曹家郎带有挑衅意味的一抬眉,手抬着点了点她,指向了府大门的方向——这是在让她离开。
钱邵那几个已经将丘函拎出学房去了,几道清脆的巴掌声从外头传来,分外刺耳。桑陵的身子骨随之一颤,隐约听到求饶哭喊的声音,并着少年们尖锐的笑声,吵闹的甚至不太真实。
没过一会,曹信也捏着手掌骨朝后院去了。
一时间学房里就剩了桑陵一人,她从学案后起身,脑中依旧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刺耳的声音渐渐淡了。学房中的女儿只能抱着书囊走出去,到廊亭上时,都还浑浑噩噩的,却见班乐还没走。
“我方才就瞧出不对劲了,他们要做什么?”班家女儿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也猜到个一二。
她却没有回答,脑中就仿佛注入了一团浆糊,将神思都黏到了一块,什么都思考不了。
“桑陵?”班乐再唤了一声。
才将她的思绪一点点拉了回来,那些巴掌声如雷贯耳,一遍遍回响,逼得她又是一激灵。
这次看样子是不好过去了的——学下闹事,且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况且丘函背后不是朝官世家,有几个钱又如何?这不是资本主义,有钱的人就有地位,商户是永远干不过权力者的。
她的双手就不由自主地撺紧了绶带,心尖都揪紧了。好半晌才开了口,“你先走,我落了东西,要回去拿。”
“你别去啊。”班乐拉住了她,“回头又叫他们盯上你。”
前几日在学房里都敢闹起来,更别说这会下了学,夫子和智家门生都往青山寺用膳去了,后院里又没个旁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还是个女儿家呢,就算不瘦,但总归身娇体怯的。
桑陵只回身把书囊递了过来,“劳你送至高府马车,和车上的人说我要练会字,晚些时候再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后院去了。
*
这日高恒才回长安,正和桑凤娥在画堂里说着话,听下头人说,“女公子回来了,说是一日读书困顿,回房去睡会,就不用晚饭了。”
“怎么这会才回来?”桑凤娥将视线挪到沙钟上。
这都快到起更的时候了。
“成媪说:女公子是在学房里练了会字。”那人说完,卫媪正从廊下进来,抬眸给女家主递了个眼色。
桑凤娥就示退了回话的人。
“看样子不太对。”卫媪刚从中堂过来,正和主仆三人擦身而过,也就瞧出了一些蹊跷,踌躇着说道,“女公子衣裳上有泥渍,不知是怎么了,成媪和雅女又左右伴着,再瞧不清其它了。”
服侍了几个月,还开始帮着藏事了——桑凤娥就不由得哼了口气。这还是在念成媪和雅女呢,本来高家的家奴,也都开始瞒着高家家主了,心中顿时就闪过一丝不快,预备吩咐人去仔细瞧瞧,高恒却早就翻身起来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