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岂料高家少主过来,也被挡在了含宁园门外。
雅女支支吾吾地说,“少主,女公子睡下了。”
到底年纪还不大,说起谎来都慌慌张张的,眼见的心虚。
高恒待要追问,就见成媪赶了过来。好歹是府中伺候多年的老人,还能不知道轻重缓急。目下瞧见少主都过来了,也知要瞒不住,遂嗫嚅着交代起来,“少主,我们也不知道,女公子先说在学房里练字,等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泥,也有伤,但女公子不让说,这会正濯洗。”
听着这话,高恒脸上的阴霾就更深了,好一会才平复回来,交代了一句“我去取药,你们给她处理着伤口,仔细擦干了水。”便匆匆离去。
“是。”老少奴仆双双松了口气。
虽是如此,但等少主再取了药过来,又一直站在门外的。桑陵从成媪口中得知高恒还在外头,待换好衣物后,就把人请进来了。
“是谁?”表哥落座席子上,语气颇为不快。
屏风后的人一点点踱出来,还是头回在这位翩翩公子的脸上看到“愤怒”二字。沉思间,就跽坐到了他对面。
案上豆形灯发着微黄的光,男子眉宇阴沉,有恚怒、有疲倦、更有几分隐隐的心疼。
桑陵没回答他的话,倒是先想他为何会如此?——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表妹,是亲人,所以他会生气、会心疼?可是往前兄妹间,其实也没有过很多接触,仅有的一些记忆,也只是逢年过节问个好罢了,毕竟这个表哥年长原桑陵太多,话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原桑陵性子也孤僻,不怎么主动和人接触。
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件事?
就忍不住问了出来,“表哥,你为什么会生气?”
“你是我的妹妹。”高恒拧紧眉头,仿佛也在错愕——她竟会问出这个问题。就将目光挪开了,又自顾自地说,“早不应该送去智家的,我明明深知那地方的恶劣之处,当时就应该阻止你去的。”
“你的性子本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桑陵却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学校里,一般就是这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孩子,最容易被霸凌者看中,成为他们取笑玩乐、用来建立威信的对象。
桑陵是如此,丘函也是如此。那群人之前没盯上丘函,是没找着一个由头,后来得知丘函告状,就更有借口欺凌了。
案几后的女儿低头沉默,额角的伤口却在不知不觉中又渗出了血水来,这一幕看上去还甚为触目惊心,高恒余光瞥见,就立即吩咐了仆从递来药箧,取了白布和药粉替她处理起伤口来。
这么一接触,二人就都没有再说下去了。高恒才又发现她指关节上透着的淤青。
“你还手了?”
桑陵也没有回答。
屋中又安静下来,只有高家少主与奴仆递匜盒,处理伤口的声音,两边熏炉里的香烟钻入鼻中,对面的胖女儿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等再抬眸时,视线从身前人的腕骨,缓缓对到了他俊逸的面庞上。
男子睫毛扑闪,盖住了深邃的眼眸,正轻轻地叹着气。
尽管方才还燥意显然,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狸奴,可暴雨过后,总归是恢复了平静。
她不觉凝望许久,才缓缓低下了头。
忽而觉得这人就仿佛伫立在此的一棵大树,任由外头狂风骤雨,树下总归能留一处地方,庇护着那个被摧残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