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张广才辞别陈海,同衙门里的两名捕快以及一个仵作一起去往张家沟村。陈海则是出门向西而去,过十字街口经西大街走了两百步后,向南拐入一个巷子,巷子口立有石牌,上写“兴安坊”,陈海家就在此坊中。此坊共有数十户人家,刘崇原来也是住在此坊中,但后来有钱后,再前年搬到东北方较为富有的“福隆坊”。陈海需要回家换下猎装,穿此去见岳父大人,未免太不像样了。
不一会,来到了丙里第二户,眼前是那熟悉的一进小院,陈海踌躇了片刻取出钥匙,开了大门,缓步进得院中,看着静悄悄的院落,忽然陈海悲从心来,泪眼婆娑的低吟道:“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想起慈祥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在这院中的脉脉亲情再也没有了,实在是难以自持。擦了擦泪水,陈海走进了正屋,在父母的灵位前点了三柱香,跪下三叩首,喃喃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再沉默了片刻后,来到西厢房自己的卧室,找出一件棉袍,换下猎装,然后再套上了一件生员秀才的青色襕衫,扎上一个儒巾,重新来到堂中。
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只有自己一人,陈海不仅想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二叔陈雄。陈雄小陈贵八岁,从小不读书也不学习经商,只知道舞刀弄枪,喜好做那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事。为此陈海的爷爷和陈海的父亲没少为他出钱求人平息祸事,但是这陈雄依然是不改。据陈贵所说在陈海六岁那年,陈雄因为在城外打抱不平杀了一个地痞,便逃出外乡,至今杳无音信。陈海想到此处,在心中念到:“二叔,你在哪里啊?我们陈家现在只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了!”
陈海摇了摇头,振作精神,去父母的卧室柜子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个铜板,准备到街头吃个早餐然后就去刘家。正在这时,突然听得门外有人呼喊:“可是海相公回来了?”陈海听出这是隔壁杨三斤的声音,赶忙走了出去,来到院中,见门口站着的一个身体矮壮的老头,正是铁匠杨三斤。据说这杨三斤从年轻的时候就技艺娴熟,擅长锻刀,给官府打造的雁翎腰刀都是不多不少的三斤,极其精确。久而久之,人们就叫他杨三斤,本名是什么就早忘记了。杨三斤一家就在隔壁,是匠户,属于贱籍,给官府干活经常是克扣工钱,而平常糊口全靠接一些民间的活干。陈贵夫妇心善,过去多年没少接济杨家,所以两家关系极好。
杨三斤在门口见到果真是陈海回来了,欣喜道:“真的是海相公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陈海却是道:“我是刚回来,三叔,你还是叫我小海吧,别相公相公的叫,生分!”杨三斤道:“这怎么可以,你今年考中秀才就是相公,将来更进一步是要做官老爷的,可不能乱了尊卑啊!”陈海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们等级森严,这些话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改变不了的,于是也不再说这些,转言道:“三叔,金锁和银环还在西峡口,挺好的,天天能吃饱饭,也帮了我不少忙!您老不用挂怀他们!我是回来几天办些事还是要去的。”杨三斤赶忙笑道:“这都是海相公的恩德啊,我不念他们,匠户家的孩子皮糙着呢。”陈海知道杨三斤虽如此说,但心里高兴着呢。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底层百姓每天只是为了吃饱饭而忙碌,但是就是这个吃饭问题却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更不用说那些遭受天灾和兵祸蹂躏的陕西人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饿死啊!
正在说话间,陈海突然想到一事。便问杨三斤道:“三叔,能否再帮我打造一把佩刀?这朴刀也不适合随时随身携带啊!”“哦?那不知海相公想要一把什么佩刀呢?”陈海道:“我觉得我的身高够高,力气也够大,不适合您老经常打的雁翎刀,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佩刀能适合给我用?三叔,您看有什么合适我用的?”原来陈海在昨日屈原岗上第一次实战杀贼寇之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是在狭小空间做战,是需要一把趁手兵器的。像朴刀这么长的兵器在民间是违制的,今天陈海就把双手朴刀折合后放于家中,在县城里就不再随身携带了。
杨三斤闻听陈海所说,打量了一下陈海的体魄,然后略作沉思道:“横刀,给你打一把环首横刀吧!明日就能给你!”陈海道:“那就多些三叔了。”杨三斤道:“谢什么谢?打出来你试试合适不合适再说吧!”陈海笑了起来,突然记起自己的正事来,赶忙向杨三斤道:“三叔,我正要出门办事,等我回来再去找你说话啊!”杨三斤赶忙让向一边道:“好好好,你赶紧去忙正事吧,我来帮你锁门!”陈海拱了拱手,然后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