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加入了她们的讨论,在气氛最浓烈之时突然插了句嘴。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父王真这么想吗?”
几个妈妈们瞬间脸垮了下来,看到凑到自己脸庞边上的小王爷那个机灵的脑袋,妈妈差点没吓到跌坐在石阶上。
“下次再嚼舌根,我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喂给你们吃!”
在小王爷最后的这声呵斥中,妈妈们的茶话会终于是走到了尽头。
但邵延些却并未离开,他椅着凉亭的石柱,眼神穿过丛丛的灌木林,有意无意地望着在花园尽头的圆栱门前摆弄自己花草的义妹松怷。
与其说他在看着她,不如说他在回想着几个月前发生的事。
邵延些的生辰只比松怷早三个月,因为不知松怷的具体生辰,逸王就吩咐按照松怷被遗弃在王府门口的那日算起。
但是邵延些的弱冠之礼却行的十分潦草,他记得那日父亲将自己叫入书房,从那黑色的木匣中取出一个玉做的扳指,将其递与自己手中。
“延些,你不要嫌弃这个礼物,这是我还年少时,云游西海从未离身的东西,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段我和我的好兄弟们一起行侠仗义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邵延些看着陷入情绪中的父亲,似乎比平日苍老了一点,自己那颗执拗的心也慢慢软了些。
“现在你已经二十岁了,是个大人了,为父赐予你一个字‘温隐’”
“只希望你能日后温雅行逸,谋隐而后勇。”
几句话后便摆摆手示意邵延些可以出去了,而邵延些看着在昏暗灯光下沉思的父亲,好像已经将他忘却了去,便退了出来。
也不错,今日父亲说的话,比前一个星期对他说的都多,这个弱冠礼也没白费。
是的,就这样,没有宗庙之行,没有加冠之礼,没有宴请宾客,更没有赐福祝导,有的只是劝诫,是的,父亲对自己只有劝诫罢了。
邵延些看着手中那个沾满岁月灰尘的玉扳指,拿袖口擦了一下,揣进自己内衣兜里,并未戴在手上。
如今,看着在花园中忙碌的松怷,之前的种种突然浮现了出来。
不,邵延些才并不在乎这个及冠那个及笄之类的,人们忘了才好呢。
此时,另一边,松怷在花园的圆栱门边上摆弄着一排排牵牛花,想让那牵牛的藤蔓蜿蜒到拱门之上,这样待到花开的次日清晨,迎着绚烂的晨光从拱门间穿过,抬头在那阳光的缝隙中看到朵朵朝阳盛开的牵牛花,五彩的花朵,心情会很好吧。
正当她竭力将那蔓茎往上引时,受限于自己的高度,任凭她怎么垫着脚尖,伸长着胳膊,都没办法引导到准确的位置。
松怷垫着脚尖正着急时,旁边一个黑影靠近了过来,身形高大到将这日暮时分,黄灿灿温暖暖的光线都给遮盖了去。
“我帮你攀上去。”
他的声音带有几分笑意,但松怷根本感受不到暖意,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讥笑,是嘲弄。
邵延些没有理睬松怷那看着他怀疑的眼神。
他径直从松怷手中接过那牵牛花的蔓藤,一根一根地排列着绕到拱门上,将根与根之间的间隙排好,然后上下固定坚实,特别温柔认真的样子。
松怷背后叉着腰看着他在那折腾,自己一动不动。
终于弄好了,邵延些转过身来,拍拍手上上的尘土,仍然堆着那不知是讥是笑的表情,嘴角微微上翘。
“你看,瞧着还不错吧”
圆栱门已经从之前空空荡荡的冰冷石块,变成了被牵牛花缠绕的茂密绿藩篱了,黄昏后的微风扫过,叶片层层起舞,仿佛石头也有了生命。
“嗯”
松怷简短地回了一句,身体仍然是抗拒的姿态。
“你不觉得你自己就像这牵牛花一般吗?”
松怷心里一笑,像料定一般:呵,我就知道这一出迟早会来的。
邵延些看着离自己八仗远的松怷,走进了几步,高大的身躯覆盖在她的面前,仿佛就要压到她的身上来。
别相信男人伪装慈善的模样,那猎狼般的心性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松怷装傻道:是吗,为什么?
“因为他们必须去攀附啊,这砖瓦砌的墙壁,或是石碶的拱门,只有这样他们的根茎才能有力量,才能到往高处,被人看见,否则就只是在泥土里翻腾,软耙耙的没有营养,还照射不到太阳,开的花也只能枯萎埋入黄土中。”
邵延些边说边向前进着,将松怷逼到了另一侧的墙角边,他已经闻到了她头发上花香的味道,他毫不避讳地盯着松怷的双眼,希望能从中看到示弱的力量。
但是他只看到了热烈,是愤怒的热烈。
但却那样蛊惑人心,仿佛能把灵魂吞噬。
她身上有着无法融化的冰晶和火焰同时存在,当望向她的双眼时,能热烈到让你融化,但当你稍滞后看到她身形伫立的样子,又如同置身于世界的尽头,遥远到无法触碰的冷漠。
被这突然的意象俘获,邵延些不由得身体颤抖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