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进。东伐。东征。连疆。祖上好几辈儿算起。强迫症，偏执狂般遗传下来的“向东看”病根子。

东守方向。向来不设边境的血戎。疆王突发一道诏令。

“向西。向西。向西。东启王城殉坑。西抵雪线北麓。每每延隔十里。绵绵高筑烽火。千座万座不惜。疏漏怠工者。定斩不饶！”

三匹乌黑战马。爷仨意兴阑珊。默自琢磨心事。谁也不想搭理谁。

连疆。连山。老白头。爷仨轻车简从。一路向西。亲历山洪涝灾惨状。捎带手看看烽火修筑的咋样啦。

“原本极缺人手。好嘛。筑哪门子烽火台呀？……归央。就他。就他个病秧子？跨越锦羽雪线。绕我西线腹地。兜击偷袭王城呀？……省省吧你！”

老白头。白了连疆一眼。爷俩眼神交错。扬鞭策马飞奔。故意落下连山。阿虎。老鳄。

不然。大伙儿。老这么默着。太拘太累太闷丧。何况。山儿。早也困得摇摇欲坠来着。

“诶？老白头。何若弃了彰河水路。翻越锦羽雪线，索性一鼓作气，直插金矢脊背呢？总比。再捱一遭‘十万白骷’强吧？……敌我陆路交织。不信。归央。还敢指望乌黑糜黍！”

连疆。勒住缰绳。四下无人。这才敢重提攻伐战事。

“你啊！小疆子！早就看透‘十年生息。十年休战’诏令。纯纯鬼扯连篇。自斩螯臂鳄尾。哄哄山儿算啦！……说正经的！哪敢弃了彰河水路呀。岂非正中归央下怀么！”

老白头。亲历乌黑糜黍噩魇。早也湮灭掉了所谓“庙堂妙算”诸如此类的虚头巴脑。但求昏王归央。昏王一世。祈佑血戎一族，苟延绵绵上上签。

老白头。全副心思念头。全副压在了山儿身上。索性鼓噪怂恿连疆，爱咋咋地。

就怕连疆闲着。就怕闲着琢磨山儿。折腾山儿。谋害山儿……独独一条出路。远赴地府城邦。远远躲开禽兽父亲。

“哪有。哪有。思量思量而已嘛！……十年生息！十年休战！煌煌诏令。决非嬉喜！放心吧。老白头！……哈哈哈！”

连疆。兀自讪讪尬笑。老白头冷蔑一哼。抬眼四顾。死活不肯多看一眼。连疆那假迷一副痴痴憨憨的伪善相。

滚滚烟尘。席卷驰道。金刀耀眼。迎面刹住。凛凛列队。

“禀大王！……前方武官村！西向中枢烽火。正是坐落武官村！恭迎大王检阅！”精骑侍卫。飞身下马。朗声禀告。

“‘西向中枢’？……哦？难道！……西向最大的活尸冰窖。最大的殉祭殉坑。是？是不是就在武官村？……咦？”

连疆。怔了怔。喃喃自问几句。脑子里蓦然浮起幽祀的音容。

没错没错。血戎每一处殉祭殉坑。都经幽祀实地勘选。

武官村。西向中枢。血戎王城。西抵锦羽雪线的中枢。

疆王连疆。家老白头。精骑将军。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王子连山。策马抢先而行。少年泪下潸然。浸透衣襟。

“滚滚滚！大王驾临！……一个个光腚赤裆。袒胸露乳。竟不如一具活尸体面！惊扰王驾！砍了你们狗日的！滚滚滚！”

精骑侍卫。挥舞金刀。赫退两旁早也没了人相的丧物。

一浪凶似一浪的。一波狠似一波的。比豺狼恐怖。比饿鬼骇人……凸胀着两只窟窿。呲咧着残缺牙床。抓狂着露骨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