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祀。很薄。薄如蝉翼。全身精赤。褴褛遮羞。
蜕皮。许鸣下意识狠掐自己肌肤。蜕光了皮的幽祀。
赤露着眼球。牙床。肋骨。脏器。肠肚。绞缠一团乱麻的血管与筋条。
一坨坨黑乎乎的。悬挂在肋条上的。那玩意儿叫血。不然,为啥密密麻麻地,扎满了蚊子,水蛭,蚂蟥。
没了肌肤包覆。零零碎碎儿。游弋体外。哪哪都是。
幽祀。活着。痛痒无感。哀乐无知。
可!他就这么活着。满头花白乱发炸散着。歪在高台石座里。声音松弛随和。
“许大祭司。来啦?自个儿找地方坐嘛……想跟你打招呼来着!可一瞅我这副尿相。想想算啦……逃出血戎。实在没地儿可投……等。等忙活完。我带飞裳。就走。就走哇!”
幽祀露着指骨,又长又细,像一道锋锐的影子,刺痛了许鸣。倏地眼圈泛红,声色哽咽。
“不不不!祭鼎冥宫是你的。祭司峡谷是你的。你与飞裳。自如自便就是……嗨!幽祀。我带荔枝酒了。喝个畅快。扫扫丧气。来来来!喝着!喝着!”
许鸣。偷偷抹了抹泪儿。迎着锋锐的影子。躲开零碎的脏器。拔掉塞子的皮囊,挂到幽祀的一截儿指骨上。
“啊!……活啦!活啦!比活啦还要爽呀!……哈哈哈!”
幽祀。仰头灌酒。咯咯蹦蹦的动静。
许鸣。扭脸掩面。呜呜哧哧地嚎啕。
甘醇晶亮的荔枝酒浆。稀稀拉拉地,溅了许鸣满脸满身。
自幽祀颚骨,舌骨,肋条,大胯,洒湿了用作遮羞的破布头儿。
“快快快!许鸣!拿酒!拿酒!……活啦!活啦!这就活啦!……快快快!这就活啦呀!”
荔枝酒。果然效力不俗。幽祀俩眼珠子,渐渐有了光泽。薄如蝉翼的脸颊,似也斑斑点点地,凝住一丝血色。
许鸣。索性拎来十几支酒囊。幽祀只顾尽情喝他自己的。
许鸣则把余下的酒囊,全副拔掉塞子。照着幽祀,提酒灌顶,劈头盖脸,浇足浇透。
许鸣还没来得及倾空手中酒囊,便骇得连连后退,险一险四仰八叉。
幽祀。周身像覆着了秀女们的纤纤玉手。近乎透明的肌肤,一丝丝,一缕缕,一层层,经经纬纬地,编织,染色,箍紧,熨展。
又是一囊荔枝酒的工夫。浓密黑发披肩,俊秀伟岸男身,威威端坐高台石座。
“诶?我说。许大祭司。你也男身。我亦男身……你这。老盯着我私处踅摸,不咋好吧?……昂?哈哈哈!”
幽祀。神采奕奕。笑盈盈地。却也尴尬地两手紧捂着裆部的破布头儿。
“嗨!阿婵。捎了好些罩袍给你呢!喏。先披了再说!……幽祀。你这嗜酒如命。果然,酒能续命呀!……难怪。天下,独独荔枝酒瘾头最大!”
许鸣。恍惚一闪。幽祀手把手教他酿酒秘钥时的情境。感念伴着欠疚。霎时杂糅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