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尽量躲在墙头下的阴影中,避免遭受日光的暴击伤害。
午后的小街更加空旷,闷热的气浪里,似乎连知了都睡着了。
夏末艾不停的来回拉扯领口扇风。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祸兮福所倚,夏末艾再次听到了那个细腻婉转柔和甜美的声音。
“陈文溪!”夏末艾见陈文溪仍脚步未停,喊了一句。
“干嘛?”陈文溪转身,奇怪的看着他。
“你没听到么?”夏末艾比她更奇怪。
“听到什么?”陈文溪扫了一圈周围,这才反应过来,“你又听到《苏三起解》了?”
夏末艾点点头,然后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指了指墙后,“好像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陈文溪把耳朵贴到墙上,半晌,站直了身子,摇摇头。
“不会吧?”夏末艾也把耳朵贴到墙上,不到两秒就离开了,“我听的真真切切。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你肯定是幻听了。”说完,没等夏末艾提出反对意见,陈文溪就从后面拎着他的衣领轻轻一跃,带着他跳过了围墙。
夏末艾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他们已经落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
院子的地面清理得十分平整干净,上面连根杂草都没有。院墙雪白一片,没有一丝杂质。院子中央是一棵成年男子双手堪堪可以合抱的大槐树。除此之外,院子里空空荡荡,墙角连蜘蛛网都没有。
陈文溪松开夏末艾,“你看,这边什么都没有。”说完她就愣住了。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连门都没有。
陈文溪迅速的沿着墙查探了一圈。好嘛,连暗门机关什么的也没有。难道每次进来还得翻墙么?哪个脑子进水的修了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夏末艾靠着墙,双手环抱胸前,看着陈文溪,小声嘀咕了一句:“四方墙,里面围着一棵树,这是个‘困’?”
他话音未落,四周陡然起了变化。
天空一下子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但他仍能清晰的看到这些异象:雪白的院墙上开始渗出鲜红的液体,很快就把墙壁和地面都染成了红色;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一尺来长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木质尖刺,上面似乎还挂着破损的衣物、残肢和碎肉;大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如怪兽利爪般干枯的枝桠上吊着数不清的白色布条,树干上则贴满了用朱砂画着各种印记的黄色符箓。
“滴答——”似乎有什么掉到了夏末艾的头上。他一抬头,红色的液体呼啦一下从他的头顶倾倒而下,温热、粘稠。所有他眼前的事物都变成了红色。
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尖叫,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挥舞手臂,想抹掉头上的污秽,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提起脚尖,想要逃离这个院子,却如陷在泥潭之中使不上力气。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正慢慢的融进身后的墙中!
这幻象竟然如此逼真?!
虽然这一切的确很吓人,但毕竟陈文溪就在夏末艾身旁,他很惊讶,但还远没到惊恐的地步。
这时,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大槐树竟然扭动了一下!
然后在一阵让人听了牙痒痒的“吱呀”声中,大槐树转了个个儿。
大槐树的背面有一道不足一寸宽却接近两米的狭长缝隙,黑黝黝的。
夏末艾上下打量着这条缝隙,心想这树枯成这样,怕是空心的吧?
又是一阵“吱呀”声,缝隙扩大,把之中的景象显露了出来。
果然树中间是空心的,里面嵌着一个人!
凝脂为肤翡翠裙,唯解画眉朱点唇。
乃是一个吊了眉眼、贴了片子、挂了鬓花,抹了粉影、画了彩妆,戴了枷锁的女子。她头上扎着蓝色的头巾,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绣花鞋,一身鲜红的衣裙比血还要鲜艳。
她美目含春风情万种看了夏末艾一眼,含着笑以曼妙的身姿轻轻从大槐树的肚子里跨出来,檀口微张,又唱道:“人言洛阳花似锦,偏我到来不是春……”
人美声更美。声娇人更俏。
那笑容明艳,眼神却是孤单,身形单薄,气度却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