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下一任皇帝登基,安知格局不能改变?
“这不一样。”房遗爱向来把杜荷当做自己的兄长一样看待,此时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当今太子行为不端,引以为援的长孙皇后也已经病逝两年,难道长兄看不出来东宫那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么?当今圣上将所有皇子驱逐出京,独留魏王,这此中道理杜兄莫非看不出来?”
杜荷见他分析地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和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抹着鼻涕的小童模样相去甚远,不禁意识到那个小童如今已经长大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背着双手来回走了两步,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这话有理,可你不要忘了,立嫡立长乃是礼法,太子殿下虽德行不显,可古来废长立幼有几个是好下场?祖龙横扫六国,废扶苏而立胡亥,秦朝二世而亡;前朝文帝一统天下废太子杨勇而立杨广,隋朝二世而亡,当今天子处处以前朝为鉴,废太子的可能性......”
他冷笑两声,脸上神情尽是不屑,“微乎其微。”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他们身边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一般,彼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可心灵上的落差感却是天地之隔。
红墙里的柳枝儿悄悄探出墙外,四月的暖风伸展着他的腰肢,此时忽的一阵劲风袭来,柳枝翠绿如玉的片片嫩叶上的雨滴忽的哗啦啦地落下来,也不打个招呼,调皮的雨滴跳跃到二人的发间和后颈,他们连忙抱着头向前挪了几步。
那滋味,怎一个凉爽了得。
房遗爱和杜荷一齐被这雨滴惊得“哎呦”一声,又同时回头望着那棵甚为调皮的柳树,彼此看了一眼,顿时二人畅快的欢笑声在这片街道上回响。
刹那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贞观四年,杜荷的父亲杜如晦病逝。不过十岁出头、一身缟素的小杜荷躲在院子的角落偷偷地抹着眼泪。
正当他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树上有人叫他。
原来是刚满十岁的房遗爱,他连忙胡乱擦了擦眼泪。没好气的道:“你上来干什么?”他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瞧见,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谁知小房遗爱眼珠转了转,什么话也不说,突然之间自顾自地放声大哭起来。
小杜荷见他也哭,哪里还有什么顾虑,于是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一直哭到了下午。
他永远记得房遗爱哭完后说的那番话。
“按照父亲的说法,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罢。”
曾经一起哭,如今一起笑,至少在这一刻,这兄弟二人之间的心境,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过了许久,房遗爱指着杜荷,眼中含着别样的光芒,说道:“辩论之术,我不及杜兄远矣。”
杜荷心道,就算我再怎样善于辩论,也难以将你拉入东宫的阵营。不过他也想通了,笑着回道:“君子和而不同,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各为其主,忠义两难全。到时候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哈哈哈...”
“时间不早了,太子还等我回宫复命,下次有空再叙。”
“一定!”
房遗爱收起所有的笑意,右手握拳,左手抱掌,深深地揖了一礼。
杜荷也同样如此。
即便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下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曾经的亲如兄弟的挚友,如今却不得不成为敌人。
在这条通往荣誉或者死亡的道路上,杜荷向左,房遗爱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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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房遗爱,房玄龄的儿子,妻子是赫赫有名的高阳公主。后来因被大哥举报谋反,被李治下令赐死,可以说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