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准备在凤凰楼宴请各位关内老客的消息“不胫而走”,宋绣程得知之后,狡黠一笑:“乔玉贞,你会和你那父亲有着一样的下场。”
早就筹谋好的,她信心十足,静静的等着次日的到来。
次日,玉贞宴请的各位老客云集凤凰楼,这些都是常来常往曹家堡的,此时正汇合在一处,谈笑风生。
玉贞到了,各位老客纷纷止住了交谈,又纷纷起身离座,向她拱手做礼:“乔东家。”
这三个字一出,其中一位曾和乔镇山私交甚笃的老客忽然叹了一声,大家都欢天喜地的样子,他这一声叹息,格外的突兀,有人叫说他:“冯东家,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怕今年收不到上好的药材?”
这位冯老板是做药材生意的,自己家里开药房医馆,更多的是把药材从关东之地运出去,然后卖到关内各处乃至京城,乔镇山活着的时候,因为多少年打交道,彼此信任,他一旦忙得脱不开身,叫人捎个信来,乔镇山便会按照他开的单子,一样不差的把药材给他运过去,至于收购药材的银子,一般都是他得空来曹家堡的时候再还上,所以他非常欣赏乔镇山的为人,也就很是不舍乔镇山,听大家叫玉贞为乔东家,他就想起乔镇山来,乔东家这个称呼,他叫了乔镇山多少年,未免伤情。
既然是乔镇山的朋友,玉贞不十分熟悉,也略知一些,当下走到冯老板跟前,微微一笑:“冯老爷别担心,按照家父在世时的习惯,我已经为冯老爷准备了所需的药材,保证都是上品。”
冯老板听了此言,本来就难过呢,一感动,便老泪纵横,哽咽道:“有乔东家这么个能干的女儿,老东家可以瞑目了,不过,虽然祸害老东家的恶人已经得到报应,那又怎样,老东家还是含恨九泉再也活不过来了,所以我要提醒乔东家一句,可千万小心谨慎,别再让小人钻了空子逮到机会。”
听他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有人本着讨好玉贞,就责怪他:“乔东家实乃在世之诸葛孔明,断不会发生以往的事。”
偏偏这位冯老爷是个实诚人,又一叹:“乔老东家也不乏精明,从京城来关东,白手起家,创下了偌大的家业,最后还不是说倒就倒了,小人是什么?小人哪怕是只蝼蚁,也能毁了千里之堤,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玉贞感激他的真诚,也赞同他的观点,于是道:“冯老爷所言极是,我会小心的。”
有这么多客人在呢,冯老爷就再没多说其他,和众人邀请玉贞坐在主人的首位,剩下的人也都围着大桌子坐了下来,凤凰楼是个大酒楼,跑堂的伙计清一色年轻后生,个个样貌不俗,个个穿戴也不俗,此时上前两个,问玉贞:“乔东家,可以上菜了吗?”
玉贞轻轻点了下头。
两个伙计得了令,转身而出去了厨房。
未几,珍馐美味摆满了桌子,窖藏的陈年高粱酒也烫热了,整个场面热闹又喜气。
玉贞只是笑在表面,她心里却在嘀咕:怎么还没动静呢?
刚这么想,就听包间的门咚的给撞开了,随即冲进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老叟,瘦骨嶙峋的,穿得也破破烂烂,像是街边乞讨的叫花子,可他眉眼深邃,目光犀利,一看即知道绝非等闲,果然,他进来之后在众人吃惊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扑向玉贞。
碰巧今天玉贞带的随从不是丫头,而是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那两个伙计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推开,并喝道:“来者何人?”
那老叟身子轻灵,给推开差点摔倒,还是顺势抓住身侧一个老客的肩头,稳住了身子怒向玉贞:“曹天霸是个土匪,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恶行累累,他还进宫盗取过先帝朱谕,犯下滔天大罪,现今他又在山东给海盗杀了,从此再没有人给你乔玉贞撑腰,我看你还怎么祸害人。”
惊得众人泥塑木雕般,这么一段话,内容巨大,曹天霸曾经是土匪,曹天霸犯过欺君之罪,曹天霸现在已经死了。
唯独玉贞,淡然一笑,吩咐已经过去扭住老叟的那两个伙计:“放开他。”
伙计遵命,也还是左右站在那老叟身侧,防备他对玉贞下手。
玉贞起身离座,走向老叟,淡淡的问:“你是谁呢?”
老叟脑袋一扬,正义凛然状:“我是给曹天霸害过的人,曾经家财万贯,却都给曹天霸抢夺而空,最后不得不沿街乞讨过活。”
玉贞佯装信了,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进宫盗取过先帝朱谕?你又从哪里得知他已经给海盗杀了?”
看样子是有备而来,那老叟道:“曹天霸当初为了救你祖父乔大人,进宫盗取先帝朱谕用来威胁两宫太后,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事根本就是个秘密,除了曹天霸和麻子,本来并无其他人知道,后来他们从京城回到老狼山,麻子得意过头,炫耀曹天霸的丰功伟绩之时,不小心说了出来,为此,当时的二当家孙胜,又把这秘密转告过宋赤诚,想跟宋赤诚联手除掉曹天霸,宋赤诚又把这事告诉过父亲宋茂卿,宋绣程,就是从宋茂卿处听说的,宋茂卿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感叹身世如浮萍,好日子没几天光景就过去了,而那个做过土匪又盗取过先帝朱谕的曹天霸本是罪大恶极,人家却平步青云,现在都已经升任巡抚了。
宋绣程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以这件事做文章,要搞垮玉贞。
玉贞听了那老叟之言,呵呵一笑:“老人家,你知道不知道,这话如果传到宫里去,你会死的很惨,五马分尸?凌迟?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刑罚,总之你就是死的很惨。”
她这话其他人也明白,律法规定,凡人百姓,不能妄议朝堂之事,也不能随便提及宫廷皇家,更何况,外面的人又怎么知道什么先帝朱谕呢,这老叟有无疑是泄密之嫌,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一旦给朝廷知道,这老叟便是死路一条。
当然,那老叟也不是个糊涂虫,但他得了宋绣程的恩惠,便不能顾及自己的生死了,于是道:“传到宫里又何妨,我又没说虚言,而今曹天霸虽然死了,可他毕竟犯过欺君之罪,我可是听说两宫太后很是震怒,要将其鞭尸呢。”
他说完这话,转身向那些老客:“各位都是商人,也都是聪明人,明哲保身懂吧?跟曹天霸的夫人做生意,各位都是死路一条。”
举座皆惊。
这是老叟想要的结果,继续煽风点火:“不仅各位死路一条,差不多还会株连九族。”
客商们面面相觑,有胆小者,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准备想逃的架势。
老叟得意洋洋,将手往外一指:“不远处有个如意楼,宋东家恭候各位多时了。”
客商们有沉不住气者已经离座,没离座的,也考虑是现在走,还是酒宴之后再与乔玉贞说明,从此不再有生意上的往来,毕竟这老叟明知道自己或许犯得是死罪,也敢过来揭发曹天霸,那么关于曹天霸的这些事,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乔家的两个伙计看不下去了,扭住老叟怒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家大人活的好好的,正在山东剿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