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压低声音,说道:白莲教马上就会掀起腥风血雨!我不管你们信不信!但我跟和珅必须马上离开!若是你们不想被卷进去的话,最好随我一块儿离开!我想跳崖游水是行不通的,这天这么冷,别说游不过去,就算游过去也得被冻死!而且没有干粮和盘缠怎么行!我们只能从栈道离开白莲教!
马弎铜跟老六拼命摇头,说道:白莲教就是我们的家!头可断血可流,家不能丢!
和珅并不多劝,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马弎铜跟老六为了白莲教而死又有何错?他转过头,看着冯霁雯,问道:那你呢?
冯霁雯抬起手,示意和珅稍等,她看着马弎铜跟老六,说道: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是白莲教最忠诚的子弟,若是连你们都死在了这里,那以后谁还能辅佐冥玄公子成就大业?今日万神楼之变,冥公子必然失势,他要夺回教主之位,没有你们这些心腹是不行的!
马弎铜跟老六一怔,心道和珅说得没错,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还不如放手一搏!但最关键的是,冥玄公子会跟着他们一块儿走吗?而且冥玄公子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呢!冥公子不走,他们就不走!冯霁雯看到两人还没有改口的意思,她眼神一黯,对和珅说道:我们走吧!
和珅赶紧过去收拾自己的衣服,而马弎铜两人踌躇不决,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霁雯的好意!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和珅赶紧让马弎铜他们噤声,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谨慎多了,他走到门后,拿着玄铁笔问道:谁啊?
冯公子,段大祭司要见你!一个白莲弟子在外面说道。
和珅一怔,心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义父肯定要见他一面!和珅转过头,对冯霁雯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且把东西都收拾好!我要是今晚还不回来,你就让马弎铜跟老六把你送出去!记住千万不要等我!
冯霁雯抓着自己的衣裳,点头说道:我明白!一个人出去还能在找救兵!
和珅为冯霁雯的机智而感到欣慰,可想到自己要独自留在白莲教,他的腿就有些发颤!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看到外面那个白莲子弟,立刻换上笑脸,说道:原来是大祭司要见我!那咱快走!别让大祭司久等了!
和珅关上门,把冯霁雯等人留在屋子里,他相信马弎铜一定会尽力把她送出去的!而且冯霁雯在白莲教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马弎铜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怎么敢不尽心办事!唯一让和珅有些不安的是,他自己又该怎么逃出白莲教!
和珅来到了竹楼,在楼台上看到他的义父,当正他要跪拜的时候,他却看见了坐在帷幕后面的冥岳!和珅心一紧,赶紧跪下来,说道:冯霁雯拜见义父,拜见教主!
冥岳拿着拐杖站起来,他转过身,露出那张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他看着和珅,就仿佛是一只老辣的山鹰!
义父?冥岳差异地看着段涯明,问道:你将他收为义子了?
段涯明冷笑道:难道我为白莲教操劳了一辈子,在寿终正寝的时候还不能为自己留下一颗棋子吗?
冥岳用手里的龙头拐杖抵着和珅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忍不住说道:跟冯颖郅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总算是仪表堂堂!只可惜要嫁给赵雯那个女魔头了!
这可不像是一个教主该说的话!段涯明抬起头看着老态龙钟的冥岳,似乎有几分嘲笑之意!
人都要死了,还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冥岳将自己的龙头杖收起来,对和珅说道:站起来!
和珅忙不更迭地站起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段涯明冷笑道:这冥家就要大变了,冥玄不陪在你身边,他又去哪了?
冥岳脸色一沉,阴翳的目光让他像是躲藏在黑暗里的秃鹫,他不屑的说道:还能去哪了?当然是去巴结孙家的孙梨了!那丫头片子长得水灵,又博闻强识、知书达理,他不是早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吗?
段涯明轻轻抚摸着腿上的古琴,对和珅问道:霁雯,你觉得冥玄公子有这么不堪吗?
和珅低下头,说道:依我看,冥玄公子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若真如教主之言,下一任教主乃是孙李两家的子弟,那冥玄公子一定是奔着教主之位去的!一是孙家势大,又有机会夺得教主之位,二是冥岳教主余威犹在,他相信孙家也一定会因此而接纳他!既然两者都能受益,那他为什么不去讨好孙家?不过,霁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段涯明轻轻一拨琴弦,琴音绕梁,清脆入耳!和珅的话被打断,而段涯明说道:不说也罢!徒惹某人伤感罢了!不过我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我倒想问你,白莲教将发生大变,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逃!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义父,你跟着我一块逃吧!你功夫高深,修为恐怖,一定能跟着我们一块逃出去的!和珅一咬牙,干脆将心里的想法全盘托出,他就不信段涯明会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白莲教!
为什么要逃?段涯明轻轻按住琴弦,让余音消散,他突然开始对和珅的话感兴趣了!
因为教主易位以后,孙李两家一定合力对付你,虽然教主跟冥家是你的后台,但你也看到了,教主身受暗算,功力大退,冥玄又一心讨好孙家,这白莲教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你若不走,白莲教只会刮起腥风血雨!和珅越说越急,却忘了一旁脸色铁青的冥岳!
闭嘴!你怎么知道教主是受人暗算,而不是内功突破天元!段涯明怒喝道!
若教主真是内功突破天元,那他刚才在蒲团之上就该杀了孙玺跟李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觊觎教主之位很久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只是简答地推辞一句,就欣然接受了教主禅让一事!而且教主不曾现身之前,义父你一直替教主说话,那两个大祭司肯定已经把你当成了眼中钉!
胡说八道!冥岳冷哼一声,只见一股巨力压在和珅的背后,让他直接跪在了地上,而段涯明突然一挥袖子,他的白发飞起,挡在了和珅的面前!
金石之声响起,段涯明的白发断为两截,轻飘飘落在地上!和珅看到以后,浑身寒毛竖起,他赶紧对冥岳磕了三个响头,喊道:教主大人饶命!教主大人饶命!
段涯明看到和珅不断磕头求饶,自顾自一笑,说道:有理有据!说得不错!不过你也不该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么不看好教主跟你义父,而且一心想要逃离白莲教,那你可就真的输了!在我看来,我们的胜算还很大,问题只是是会死掉多少人罢了!
冥岳看着嘴唇发白的和珅,不满道:连你都敢拦着我杀人了!看来我这教主是真的当到头了!
段涯明抚摸着古琴说道:这人是你冥家唯一夺回教主之位的希望,我想你不过是为了解恨而吓他而已!
冥岳满脸厌恶,说道:段涯明,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和珅如释重负,但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随着段涯明让他起来,他赶紧爬起来说道:多谢义父救命之恩!
段涯明淡淡说道:霁雯,你就放心的住在白莲教吧!冥家的人跟我必然会死,但你跟冥玄却会毫发无损!你是赵家人,赵家的大祭司之位已经空出来很久了,等你继承我的位子,孙李两家只会试图拉拢你,却不知你跟我的底细!再看下一任教主,你分析得不错,孙玺一定会把冥玄招为女婿,并让他继承教主之位,以此压过李尛一头!但孙李两家从此关系分裂,你跟冥玄不就有了可趁之机?
和珅眼睛一亮,只觉得段涯明说得头头是道,他赶紧跪在地上,说道:霁雯愚昧,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多谢义父提醒!
段涯明望着手里的古琴,从怀里拿出一本经书,扔到和珅的面前,说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朝我跪拜了!你再给我磕三个响头,就拿着这本《无相经》走吧!只是切记,绝不能在白莲教施展这无相功,否则必遭孙李猜忌,死无全尸!
和珅心一颤,他望着地上的《无相经》,赶紧把它收起来,然后跪着来到段涯明的背后,一把抱住他,哽咽道:不!义父,你带着教主快逃吧!没有什么事情是非死不可的!我爹娘死得早,就你一个义父,你才认了我两天儿子就要撒手人寰,我不允!
冥玄在一旁冷哼道:这七蟾毒乃是天下至毒,要不是咽不下那口气,我何必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段涯明,你要滚就滚,别管我!反正我是铁定要睡棺材了!
段涯明突然用手抚摸着和珅的脑袋,他语重心长道:孩子,有些人生下来就是错误!我已经像这样在竹匾上坐了几十年,我活够了,而且没有我的尸首你就不能继承大祭司之位!你只需记住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就够了!走吧!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我这里!你是我的儿子,我很高兴!
段涯明突然将和珅从楼台上抛下去,和珅摔在地上,脸埋在地里,却忍不住裂开嘴大声哭吼!楼台上响起段涯明的琴声,其声呜咽悲凉,却让和珅头痛欲裂,突然,和珅双手撑地,仰天咆哮,他猛地朝楼上的段涯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径直逃离了段涯明的住处!等到和珅离开后,段涯明的琴声忽然变得嘈杂刺耳,眨眼间,几根弦统统断裂,竹楼一片死寂!
和珅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当他打开房门,却看到冯霁雯、马弎铜跟老六还坐在屋子里的时候,和珅一怔,忍不住低下头问道:你们干什么还没走!我不是让你们滚了吗?
冯霁雯站起来,说道:你不来,我们不走!
和珅再一次热泪夺眶,他趴在桌子上,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送死!我叫你们滚啊!
冯霁雯跟马弎铜等人对望一眼,心道和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但冯霁雯一把抓住和珅的手,说道:当初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但现在你要是不能活着回去,我就陪你一块死在这里!
和珅感觉头痛欲裂,他突然踢开椅子,一把抱住冯霁雯,哭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真的!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不要说什么生生死死,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冯霁雯愣在原地,脸颊滚烫,马弎铜跟老六尴尬地咳嗽两声!良久,和珅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松开了冯霁雯,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太难受了,才抱着你的!
冯霁雯拿出自己的手帕,给和珅擦了擦眼泪,和珅看到那块手帕,抱怨道道:你这块手帕上怎么还有血迹!等我们离开了白莲教,你把这块扔了,我给你重新买一块!
冯霁雯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谁稀罕你送的!上次你被人打,弄得满脸是血,结果我刚拿出来要给和琳擦眼泪,就被他抢去给你擦脸了!这可是我娘送我的!洗又洗不干净,我这上辈子真是欠你们的!
和珅听到以后,破涕为笑,冯霁雯看和珅心情好多了,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进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和珅摇了摇头,说道:一言难尽!马弎铜!马弎铜!
和珅转过头,责问道:为什么没把和珅给我送出去?你不知道她是我什么人吗?
马弎铜一脸委屈,说道:刚才我要送和公子出去,可他打开门就改了主意,说非要等你回来!我们也不敢来硬的,只能陪着一块儿等了!
和珅一撇嘴,说道:当初把我们绑回来的时候,可没看到你们这么善解人意!
马弎铜跟老六满脸通红,只能尬笑一声,却在私底下互相埋怨!而冯霁雯抓住和珅的手,说道:你就别抱怨他们了!是我要求留下来的!你不走我怎么能离开白莲教!
和珅急了,他当然可以死在这里,可冯英廉知道他孙女死在这里,那还不得烧了白莲教!突然间,和珅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冯英廉!冯英廉!和珅突然明悟,大笑起来,说道: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我怎么把老头子给忘了!马弎铜,老六,赶紧给我准备笔墨,我要给老头子写信!
冯霁雯等人愣住了,而和珅让他们靠过来,说道:孙李两家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不就是外面那一万多个贼子吗?而白莲教地处险境,这粮草岂是说送来就送来的,而且白莲教弟子尚武好斗,那些土鸡瓦狗怎么敢跟我们抢食!一旦他们没了粮草,就会退居丽山,而我派人烧毁栈道,再让朝廷出兵围剿,这劫不就解开了!
马弎铜等人眼睛一亮,而冯霁雯却颇为不忍,说道:他们也是无辜的灾民,走投无路才会加入白莲教!你让官兵围剿他们,岂不是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