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他捂着脸,一脸悲愤:“我系说,嗰个咩天师!琼娘佢哋两夫妻病急乱投医,会信嗰条友鬼话都算喇,大佬,你点都会畀个会啲养柳木儿嘅算师畀呃了??【我是说,那个什么天师!琼娘他们两夫妻病急乱投医,会信那家伙的鬼话也就算了,大哥你怎么也会被一个会点养柳木儿的算师给骗了??】”
“……她唔系嗰邪道算师。【她不是那种邪道算师。】”
“你点知佢唔系?呢种人可以将人过去嘅嘢同捱眼瞓讲得好实,但唔会预言人嘅未来,我就见过一个,佢重同我讲,佢系个咩咩天尊上人呢,可呃咗唔少钱!【你怎知她不是?这种人能把别人过去的事情和心思算得非常准,但不会预言人的未来,我就见过一个,他还跟我说他是那什么什么天尊上人呢,可骗了我不少钱!】。。呃以前就系怕你罚我,所以一直冇话畀你听过。。【呃以前就是怕你罚我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过。。】”
“。。你蠢,我可唔蠢。你见过佢就知喇……【你见过她就会知道了……】”
他才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到了今天才敢和他交代自己被无良算师骗过一大笔钱的二傻子一样,所以直接又给了对方一脚将其扫地出门。临关门前放出一句话,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佢同嗰啲算师老千唔一样。【……她和那些算师骗子不一样。】”
但那二傻还在门外拍门,不怕死地继续向他“犯颜直谏”:“我点解唔见过佢!三娘同我讲咗你哋两个嘅关系之后,我就去搵佢啦!结果嗰条友一见我就傻笑,连正面睇我都唔敢,如果唔系三娘阻住我当时梗要叫佢计吓我当时会用刀劏佢脑壳定噶佢腰子!【我怎么没见过她!三娘跟我说了你们俩的关系后我就去找她了!结果那家伙一见我就傻笑,连正面看我都不敢,要不是三娘拦着,我当时肯定要叫她算算我当时会用刀砍她脑壳还是噶她腰子!】……佢一啲法术都唔会,讲野做野都好似个玩家,反而呃你话系还呢边嘅天师,肯定系个玩家老千!你信我丫大佬,听我讲啦!【她一点法术都不会,说话做事还像个玩家,反而骗你们说是咱们这边的天师,肯定是个玩家骗子!你信我啊大哥,听我说!】”
门外的人把门板拍得邦邦响,仗着他过了这么些天的安宁日子而变得和蔼可亲,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拔刀砍人,从而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
“你如果心里有底只系同对方玩吓,兄弟我绝对唔会嚟搵你,但我听三娘嘅意思,点解你认真了?而且我喺佢嗰见到老母益你嗰把刀,应该唔会系你投怀畀佢吖嘛?!【你要是心里有底只是跟对方玩玩,兄弟我绝对不会来找你,但我听三娘的意思,怎么是你认真了?而且我还在她那见到了老母留给你的那把刀,该不会是你主动给她的吧?!】——呢都唔得呀大佬!咱咩大风大浪冇经历过,画皮海妖都唔系冇见过几只,佢边度靓,边度好?老实讲我见到佢就有种唔好嘅感觉,我平时对人少有呢种感觉嘅!一定系佢有鬼!我睇呢个女就向你嚟嘅,冲住海赖帮嚟嘅,你唔好再将佢喺身边喇啦!【这可不行啊大哥!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画皮海妖也不是没见过几只,她哪里美,哪里好?老实说我一见到她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我平常对人很少有这种感觉的!一定是她有鬼!我看这个女的就是冲你来的,冲着海赖帮来的,你不要再把她留在身边了!】
“……”
他把手里的刀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最后长出一口气,还是忍住了破门砍人叫那人闭嘴的冲动,彻底把刀收回鞘中放到了桌子上,随后整个人也好像被卸掉大半力气般地,颓然坐在床边,看着舷窗外堆叠漫天的金色绵云。几番静坐吐纳之后,外界的一切噪音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干扰了,他重拾了这些天的美好生活带给他的闲适与宁静。而心中世界雾散大半,同心外现实一般,也是满天灿然之中又显寂黯的云锦霞金。他漫步于金光遍野、连涟漪看起来都有着几分温度的心湖,所有不爽的锋锐的情绪都被这融融冶冶的暖金给消融钝化,叫他得以用比较温和的态度去面对问题,面对质疑,面对在波澜倒影中摇摇晃晃的自己。
其实,赖银发说得并没有什么错。他一开始对她不也是这样的态度?他曾把她当过骗子,当过麻烦,当过敌人。他曾无数次想要伤害她,也无数次害怕被她伤害。而赖银发虽然大大咧咧,为人粗莽,天天被他骂不长脑子,但这家伙和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兄弟——他们有着一样敏锐的直觉,一样会对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事物抱有天然的警惕。只是他如今陷在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搞不明的感情中,所以叫自己的危机感和戒备心陪着所有负面情绪一起“冶去锋利,销融于金”………如果换做是赖银发喜欢上了这样的姑娘,他可能会比他做的更极端吧?他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他们拆散…………
所以,他无法叫赖银发立刻放下戒心相信自己,相信那神。他只是在出门用晚饭时,叫其坐在自己旁边,再为其亲手斟了一杯酒:
“赖银发。”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他的弟弟敬酒,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同嗰个人嘅事,你以后唔好理。如果你对她做唔到好似对天师嗰般尊敬,噉就——将她当系你阿嫂,以后,唔准再讲她一句唔好。【我和那人的事,你以后不要管。如果,你对她做不到像对待天师那般尊敬,那就——把她当做你大嫂,以后不许再说她一句不好。】”
“……”
赖银发登时在他面前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瞪着他的样子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事实上,其也的确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连他自己也没有——现下,自他唇角挽起的温柔的弧度,应当一如彼时他在心湖上望见的自己的倒影,泛泛温暖,脉脉含情……
……在一片久久的死寂般的无声之后,还是琼娘出了声。
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敬向他:“嗯!我听大佬嘅!只要系大佬钟意嘅人,我都会接受!【只要是大哥喜欢的人,我都会接受!】”
闻声,他笑意更深,在暖融融的灯光下望向自己的妹妹,复添酒举杯,一饮而尽,这么些天的犹豫不绝和茫然无措,此时尽随酒水酣畅下肚,再也无法困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