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
惯例在船尾和她相会的他,在被这一声“大佬”喊到的时候,说实话,心猛地缩了一下。然后,在他抬眼望向声音来源时,在他看到那人的浓眉大眼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跟着猛地缩了一下——懵了。
他打死都没想到,会在这水路上和坐在另一条船的自家二弟来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兄弟相会——这该死的得有多巧?他们两个人所坐的船,一个往西一个往东,恰好会船行驶,“擦肩而过”,而他们兄弟俩你站在船尾谈恋爱,我站在船尾弹鼻屎,你无意间往对面船上看了一眼,我无意间感受到视线也抬起头,就这样,贼心有灵犀地和对方对撞上视线,擦亮了彼此眼睛————不过很明显,他弟弟才是蹭得一下眼前一亮,而他分明是脑子一麻眼前一黑。
看着他家二弟惊喜地叫着他名字,为了不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而二话不说就从对面船上跳下水,奋力朝自己游来,然后跟着他二弟的也是他比较熟悉的几个海赖帮帮众也跟着一起跳水而来。一时浩浩长河水花扑腾不止,如一排饺子下了锅,一群膀大腰粗的汉子在他眼前奋力凫水,浪里翻白条,啥姿势的都有,那场面着实叫一个壮观。所以不仅把他看麻了,还叫这边船上的人很快就被这场面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来到船尾附近扒着船栏向下围观。好心点的,会去叫船老大降帆减下速,给水里的汉子们一个上船补票的机会;热情点的,则扒着船栏振臂一呼,给水里的那些“饺子”加加油助助威。总之船上船下俱是热火朝天,场面热闹极了,叫人乐到爆炸。可能只有他会对眼前这一幕笑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他试图叫身边的神解释一下为什么事情突然这样发展。他不明白,本该在海赖帮等着他的传位书到了之后就任下一任海赖帮老大的他的弟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神早早占据了观影最佳点,正扒着船栏对着这热闹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明显是乐子人属性,头都没回地叫他:“问你弟弟去,反正他马上就到了~”
。。。行,他等着赖银发上来后再问这些。现在他还有个槽不吐不爽——“难道我们赖家兄弟命中都得跳一次河?”
他伸手把脚踩在船栏底座以提高身高扩大可视乐子范围的她从船栏上薅下来,“温柔”地叫她:“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其中是有什么你的神谕?嗯?”
“。”她眨了下眼睛,很明显在装傻,试图萌混过关:“哎,你们这些天天在海上混的,跳下水游个泳不很正常么。再说风发那个不是还没跳么。不算都得跳,不算都得跳。”
打着哈哈,她趁着附近人多他不敢做什么又仗着个子小,于是甩开了他的牵制一溜烟地钻进人群里跑掉了,根本不像个神通广大的神,倒像只猛地一下可以窜老远的胆小兔子。很快,“兔子”就站在人群之外朝他嘚瑟摆手,并咧着嘴,对他无声地做出口型“说”————“你们聊吧。我要下了。”——以及“明天见”。
……这样一看,好像不止是他在自己的亲人面前逃避与她的亲密关系。她,分明也在羞涩于与他一起被人所提起,紧张于在他的弟妹面前露面……
所以,有这样的她作对比,他还有什么好心虚的?有对比才会有进步,他就突然有觉得自己的心态像跨栏似地突飞猛进了——也许和她一起面对彼此的家人,承认自己有被爱情这种降头给降住,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那晚他能够以自己平常的状态,和自己的弟妹围坐在一起吃了顿还算温馨的晚饭。赖银发在他赖金发离开海赖帮时恰好不在帮内,后来处理完帮中事务回到了帮里,才听说大当家得到了“线人”密信知道了三妹的藏身处,所以突然离开了狂澜岛去日城抓琼娘回来,又因为实在担心琼娘跟大佬犟,会被大佬一气之下给杀了,所以这才匆匆地坐上了通往内陆的船,准备千里迢迢追去日城“劝架”………虽然凭其之想象,等其真的跑到日城,琼娘应该早凉透了,但其还是傻乎乎地来了。这就是他二傻子般的弟弟。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弟弟是个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粗汉,重视亲情重视手足,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真的有把琼娘从日城带回来,还与琼娘和好如初后高兴得忘乎所以,甚至壮汉抹泪,搞得他也觉得眼睛有些酸,遂而低头亲手帮其斟酒,陪之自罚数杯。
而面对蔺四这个突然多出来和他们坐到一桌的“妹夫”,赖银发听着其自我介绍时,先是偷偷看了他几眼,确定自己的大佬已经接纳这个妹夫后才笑着喝了蔺四敬过来的酒,还豪爽地拍拍其柔弱的身板,叫其“好哋养养,弱鸡可衬唔上我家嘅凶悍三娘【好好养养,弱鸡可配不上我家的凶悍三妹】”。随后,跟着赖银发一起来的那几个帮中好手也向被他们大佬二佬都肯定了的三姐夫敬起酒,虽然都被三娘替为挡下,但所有人都挺开心的。他们的重逢家宴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结束,明日一起重返故乡。
家宴结束后,他没有叫赖银发单独留下,和其说明自己手写了退位书的事。他想,还是等回到海赖帮再说吧。赖银发实在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如果现在就和他说了叫他当下一任海赖帮帮主的事,那么这一路回去他都过不好了。而且,他也不好和自己弟弟讲,自己当初为什么是手写退位书托人带回去,而不是自己返回海赖帮亲自告知他的心路历程。他想,还是等回到海赖帮,“顺其自然”吧。
结果,等到第三天下午,午饭刚过,他的弟弟还是气冲冲地来他的房间单独找了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呃,只是对方要问的“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大佬?你中邪了咩?”
“大佬?你系畀三娘激傻了咩??【你是被三娘气傻了吗】”
“大佬??你系唔系我识嘅大佬呀??【你还是我认识的大哥吗】”
。。这劈头盖脸而来的三连问叫他当时立刻在脸上挂上了问号,然后他忍都没忍一下,就以从小把对方打到大的惯性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了对方一脚,叫对方:“有咩快放。你究竟想讲乜?【有屁快放。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