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她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言语坚定:“不,不能的,这不能的。”
“没有什么能不能的,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陈逸谦淡声道。
安安却抬起泪洗过的澄澈双眸,直直地盯着眼前模糊的脸,惊声反问:“轻?你怎知这便是轻?如果可以,我何必折腾这一遭,你告诉我,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轻,那我这般隐忍退让的意义又在哪里?”
陈逸谦眼神柔和了下来,听着面前小人儿声声沉痛的质问,有些微微的失神。那双眼真是灵动啊,陈逸谦忍不住轻声说了出来:“你的眼睛真好看,是一双应该去看世界的眼。如今这双眼却因为我蒙了尘,变得不再清澈不再肆意,多了这许多烦恼和顾虑,多了这么些隐忍和忧郁,我实在心痛不已,也愧疚不已。”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而沉痛,动了十二分感情地叹息:“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没有接手这一届新生,没有把你放在我班里。”
“所以,”安安失声痛呼,很短的句子,声音却一度低沉到听不真切,“你是在怨我,不该这般……”
“不,”陈逸谦的脸上略染了哀切,急声开口截断了她的话,“我心疼你,但我不能说,也不该说。”他顿了顿,笑意凄楚:“你便当我胡言乱语。”
安安的眼泪流得更凶:“她说错了,她说错了,怎么可能会有移情一说呢,遇见过你,怎么可能……”
声音里的语无伦次,使陈逸谦眼神微凝:谁?刘峰吗?所以那天她的脆弱和反常,其实都是因自己而起吗?剧烈的慌乱一时间极速升腾,像是要湮灭残存的理智。
安安掩了面,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哭泣声漫溢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偌大的空间莫名显得逼仄。
门被推开,陈逸谦疾步上前,将肆意悲泣的安安挡在身后。
陆景行听到屋里异常的动静,轻轻打个手势,带上门出去了。
安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沙哑而缥缈:“老师,这个角度,这个距离,我只需要轻轻上前一步,就能拥抱到你。”
陈逸谦身体一滞,未及反应,却听得那缥缈低哑的声音裹挟了铺天盖地的悲伤席卷而来,狠狠地锤在自己心头:“可是为什么,这不足一米的距离,却能这么难以逾越?”
陈逸谦极力平复着内心的震撼,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一点点脱离了控制,变得凌乱而撕裂,眼神里染上几分浓到化不开的痛楚:“因为,”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像是每一个音节都重逾千钧,“这一生,我已经无法转身了。”
他感到喉头有些滚烫,像是被塞了粗粝的短枝,每一个字都吐得分外艰难:“所以,你不要在背后凝视,不要为难自己。你会遇见你的注定,但那不会是我。”
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呼吸的节奏仿佛已经追不上空气流失的速度。安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背影,背对着她的陈逸谦失神地望向虚空。谁都没有再开口,任由疾走的钟表指针肆意地迈着脚步,“滴答”,“滴答”,像在倾诉,又像告别。
良久,安安低垂了眉眼,脚步轻移,缓缓行至门边。握着门把手即将扭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陈逸谦淡淡的声线:“我会在班里多留一个空位,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