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谦跟在刘孤山身后出现在338班教室的时候,安安正拢了眉眼凝神思索着什么,听到语文老师推门进来的动静,她兀自继续着自己的事,没有抬头,连视线都没有偏移。她眉眼间的神色那么淡,仿佛对眼前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陈逸谦走到最后排一个空位子上坐了下来,旁边的男生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紧张,肃了脸色,讪讪地点头问好:“陈老师。”
陈逸谦微微掀起嘴角,使得本就紧张的男生越发手足无措,缩手缩脚正襟危坐,台上的刘孤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了。
安安敛了神色,波澜不惊的水眸轻轻地睇了台上的刘孤山一眼,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她从桌子下面的格子里抽出了什么书,厚厚的一大本,手指翻飞,很快翻到了上次看到的地方。
刘孤山发出提问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陈逸谦。陈逸谦冲他轻点了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一门心思沉浸在大部头课外书里的安安,心间一动。耳边传来刘孤山喊人的声音:“安安!”
陈逸谦转头看去,安安轻推了面前的书,站了起来。
是要背诵白居易《长恨歌》的某个片段。同桌轻推了推安安,口型夸张地暗示着。安安看明白了,她从同桌的脸上移开目光,扫过站在讲台旁边肃目等待的刘孤山,轻声开口:“刘老师,我不会。”
安安听到班里某处响起轻微的抽气声,她目不斜视,脸色淡然地站在原地。刘孤山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抬手示意安安坐下,然后唇瓣开合间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高考将近,为了更好地配置资源,经过陆校长与陈主任的精心考虑,决定给大家一个自主选择的机会。各班考试成绩排名前三的同学,可以自行申请去听别的班级老师的课,不限科目。”
班里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安安震惊了一瞬,然后闲闲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埋头扎进了眼前的大部头里。陈逸谦蹙了眉,眼里闪过汹涌的风暴。
下课铃打响,刘孤山站在讲台前,等着陈逸谦一起出门。陈逸谦走到近前,修长的手指举了教材遮掩着靠近刘孤山的耳畔,轻声地说了什么,然后收起手里的教材,轻卷了握在手心,扬声喊了安安的名字。
安安猝然抬头,视线猛然撞进他幽深的眸。他怎么会在这里?
寂静的办公室,陈逸谦坐在桌前,神情严肃地凝视着眼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孩子。良久,才轻叹一声:“课上的提问,你会的,对吧。”
是肯定句,语气间深藏了些许无奈。安安的头稍稍抬起来一点,眼睛还是深深地蜗居在长长的睫毛之下,不肯探出分毫。
陈逸谦淡淡开口:“刘老师之前代替我上课的时候就说过,你上语文课不在状态,我一直觉得是他言过其实了。如今……为什么?”
“我……”
“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陈逸谦眸光倏忽变得犀利,脸上的神色是安安不曾见过的冷厉,“转班是你自己坚持的,得偿所愿了看起来却又自甘堕落。”
他的语气尖刻而冷硬,是久居上位者天然的训话口吻,砸在安安心头,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摧毁了她的意志。
“我做不到,”安安蓦然抬眼,眼底的伤痛和纠结那么明显,“别的课都可以,独独听不得别人讲语文,我也很难过,”她的声音沙哑而哽咽,“我总是疯狂地想起你,会忍不住从头哭到尾……”
办公室里安静至极,钟表的滴答声被断续的啜泣声湮没。陈逸谦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女孩子,脱口而出的语句温暖而不假思索:“想的话,便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