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把我接回内蒙古,一进院子我就看见大窗里姐姐在炕上兴奋地走来走去,她一直朝我们招手,等我们进去后她笑道:“姥姥、妹妹,你们回来啦!”
姥姥也笑:“你姐姐早盼上咱们了,叫我赶紧接上妹妹回来。”
姥姥又对姐姐说:“这不,把妹妹接张来了!”
姐姐伸出手递给我一个粉色的盒子:“妹妹,送给你一个礼物!这是我从二姨那儿挑的芭比娃娃!”
盒子里是一个鹅黄长裙、金黄头发的碧眼红唇姑娘,小挺鼻梁、瓜子脸型,还有一只和我一样的单侧酒窝。
“哇塞她好漂亮,谢谢!”
姐姐说以前二姨在廊坊摆地摊的时候批发了好多娃娃,二姨骑着自行车带她一起去批发市场,批发什么娃娃由她挑。后来二姨不摆摊了,卖剩下的娃娃里属这个最好看。
“有很大一盒的套装,里面鞋子衣服很多但娃娃都不好看,这个虽然是个单独的什么都不带但她最漂亮。我觉得一个漂亮的娃娃比一堆漂亮的衣服更重要。”
我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把口袋里的一支半只香糖送给了她。
吃饭时姐姐一直努力学我盘腿:“我在姥姥家好久了一直都蹲着着吃饭,我不会像你们那样盘腿坐。妹妹,你坐的腿不麻吗?”
我说:“麻了可以换条腿盘。”
姥爷笑着教她怎么盘,姐姐按照指令努力试了两回直接跪下了:“我不盘了,我这样也能吃。”
姥姥笑道:“习惯就好了,佳佳还没惯。”
看了圈桌上的菜姐姐喊道:“我要吃肯德基!”
屋里几个人俱是一愣,小心翼翼地问:“啃得鸡?什么是个啃得鸡?”
姥姥指指桌上的肉:“咱们有鸡呀。”
姥爷笑道:“鸡不都是啃得吃的嘛,啃得吃的鸡是不就是啃得鸡?”
姐姐说:“不是!我要吃汉堡!”
这回屋里的人更愣了,想了半天,姥姥扒拉着炉灰问:“啥是个汗宝?是要汗呢还是要宝呢,出了汗还能吃呢?”
姐姐拍着腿说:“哎呀不是!不是出汗的汗是汉族的汉、汉人的汉!”
姥爷眉头紧锁:“那汉宝是汉人吃的宝,蒙人能吃不?”
“不是!”姐姐急得大笑。
我听出来了,啃得鸡不是一种鸡,汉宝也谁都能吃。
姥姥说:“你吃的也惹怪,我们听都没听过。”
姐姐道:“在廊坊我爸爸带我吃过!每次我想吃肯德基我爸爸就抱我坐到他肩上带我去吃,我爸爸还给我买过薯条和糖葫芦,特别好吃!”
姥姥忽然不作声了,随后端上饼来:“吃啥啃得鸡啃得狗呢,吃姥姥烙的擦酥糖饼吧,担保你吃了还想吃吃了还想吃!”
我笑道:“姥姥烙的擦酥糖饼特别好吃!”
我和姐姐碗里都剩了一口饭,姐姐说她吃不下了我就怂恿姐姐把饭剩下。
姥姥让我们吃完:“吃喽!好好的东西都可惜了儿的糟践了!”
我笑道:“这叫年年有余。”
“余你奶奶耳朵根子!没饿你呢,闹饥荒啥也吃不上还有你剩的!”
我满不在乎的说:“那是你们那时候,现在没饥荒了。”
姥姥叹息:“哎,等饥荒顿你们就知道了。”
我喜欢电视上僧人敲的木鱼就跟姥姥要,姥姥说:“我上哪给你弄呢,要它干嘛,出家呀?”
敲碗会挨骂,得不到木鱼我就拿根树枝或者用手指敲房间里任何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门框、柜子、水盆、瓷缸,我走一路敲一路姐姐在后面捂着嘴笑:“妹妹,你好像那做法跳大绳儿的!”
对着一伙纸牌我和姐姐趴在炕上咯咯笑,姥姥经过看着我们笑道:“失笑啥呢,瞎狗笑天!”
我拿起一张牌:“我们玩儿牌呢,这张牌上写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他们在哪儿卖红薯?”
姥姥道:“菜市场呗,菜市场尽是卖红薯的。”
我把炕当蹦床蹦,姥姥大叫:“停停儿的!把炕跳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