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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哪有顺理成章

唉,还用问么,能有几个走着卖红薯地,你这卖得那么便宜,具体哪一个我也没注意,是个坏怂。

王泰沉吟了一下,谢了师傅,就准备走。可那师傅忽然拽住他,拿眼神一领,顺势只见另一辆驮着几乎一模一样烤炉的三轮停在改改不远的地方。眼看着那个戴着棉帽子的人拿了个什么到改改三轮跟前,她正在给人从炉子里掏红薯。师傅咬着槽牙说:你看你看我说啥。

那人正下手的时候,王泰一脚就飞上去,登时就把人蹬出一截子去,棉帽子甩在一旁。不等他起来王泰俯下身就是两个耳光,打在冻得僵硬的脸上啪啪脆响。改改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时,对面那个师傅正往这边来。

你他妈真是坏啊,什么东西,还敢这么欺负人,来来,你再扎一个试试。王泰薅起那人时,唾沫都喷出来了。那种恶狠狠瞬间就回来了,得理不饶人的时候,危险的是自己。他忽然感到没由头的泄气,松开手。那人始终低着头,皴裂的手和憨厚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后的无计可施。作为城里人,修车师傅更像是在欺负人,上去就一巴掌:你个不要脸的,昨天扎了今儿还扎!

还能怎么样,也就是个跟改改一样的“买卖人”,不过就是多了根秤罢了。不知他攒钱要干什么,仨瓜俩枣的也就挣几顿饭。改改只要了自己那六块钱,和今天一侧的“三块钱”,让那人走:以后不要扎我车了哦,我攒钱有用,买三轮。

修车师傅没完没了,撵上去抄起那人的秤杆拿过来,改改接过去,又追上那人的三轮,撂上去。王泰和师傅看着她,脸上都有些臊。他先把三块钱给了师傅,又敬上烟:老哥您仗义,你看能帮个忙儿不?

说啥么,咋也不能欺负人,欺负女的算啥么,你说。

我说不明白,您也是买卖人,替我跟她讲讲人家为啥扎她车胎。

呵呵呵,对对,还真是,我咋觉得这女地咋有些……

就是,好多事儿在她那儿就是弄不明白,她不是脑子有问题。

肯定不是么,这还看不出来,你嫑说这女的还真不简单,该咋就是咋,不是一般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修车师傅掰开了揉碎再掰开,把这其中的道理跟改改说得明明白白,不可谓不深入浅出,而难度前所未有。不过收效难料,改改听着,还是不明白自己的东西自己说了不算的根本原因,心下觉得,白送给谁也由自己。师傅看看王泰,眼里含着失望和同情,决定今天这条胎只收两块钱。

不过那天回去的路上改改还是买了一杆秤,心疼的掏出了十块钱。算着算着,今天改改上坡时就觉得有些乏,脑子晕乎乎的沉。

那年冬天里她学会了用秤,每天卖的钱都比不用秤多了一倍不止。她脑海里的数字不断在增加着,以至于可以大胆想象出春天的时候军哥开着三轮的样子。那时,天气暖和,她跟圆圆坐在后面……这样的情景抵消着每天下坡时的寒冷,还有上坡时的疲惫,改改甚至认真的比较起种地和这买卖之间的优劣。王泰时常会“碰巧”遇到她,一定会吃顿饭。吃饱了她继续蹬着三轮,觉得王师这人确实好,赶巧还能老遇上。王泰会默默看着她往远去了,有时会转身找个鸡——在那些女人的躯体上寻找改改的面容,再回到自我意识不解的溃败中去。

他觉得时间能改变些什么,这种迷恋的无聊感终归会剩下无聊。眼下看,还不行。

完全可以不去的那天,改改还是要去——现在自家红薯没了,已经得买别人家的,村里人都知道改改在县城烤红薯,乐得给她拉到去多少换几个钱。可确实不像过去,她有了“成本”的负担,帐算起来就有些不给劲。而每天在家能干点什么?就是挣得少,也得去挣。春天要买不了三轮,就夏天。那天她感冒了,觉得天旋地转,扛一扛肯定就过去了。谁都说让歇一天,可她还是蹬起驮着红薯的自行车出了村。过不了多久就过年了,到那会儿这地里天天都是活儿了,要是那时能行的话,天天在城里卖凉皮,天天都能拿着钱回来。这么想,她就不觉得下坡时刺骨的冷,头也不沉了。每天这时像个关口,人都是木的,今天风尤其大。

生火的时候改改还没缓过来,觉得关节疼,晕得厉害。来都来了,火都生好了总不能再灭了吧。她挣扎着推着三轮开始巡行在每天经过的街道上,那些不期而遇的主顾们会循着香甜的气息一个两个的买,不一样的是今天她走得更慢。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得舒服一些,暂时没人买,改改把车停下,想在路边专门晒会儿太阳。可她刚想坐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三轮继续往前滑去。一开始她有些怔住了,不明白怎么回事,待发力去追的时候,眼看着三轮冲向一群人,然后侧倾倒下。那炉子砸在地上周围有明显的震动,炭火和红薯散了一地,街上就乱了。

改改腿软,坐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那时她想的是怎么把三轮扶起来,自己一个人哪能把炉子弄上去啊。而偏偏这些是最不要紧的——她听见一个孩子哭声跟圆圆打针时一样。

刚到县医院时宋振锋的汗还挂在脸上,正看见自己老婆于春花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叫骂,连忙上去拉开:干啥么?有话好好说么,先看娃咋样了!

就这烂怂三轮!爱钱不要貔脸!于春花挣吧着还要扑上去,改改抱着头蹲在地上。长这么大第一被别人这么打,她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圆圆,还有前一阵打另一个卖红薯的王泰。改改的那种灰心,来自心疼别人家孩子。刚才,她急忙抱着那孩子准备往医院跑,旁边有明白人拦住了:不敢动,你再一拉扯骨头都接不上了。

这会儿似乎就剩下自己了,没有一个人认识的人的世上,那晦暗的陌生是孤独。改改觉得想把脸再一次扎在泥土里,忘记当下。让她交钱的时候,掏干净兜儿也才七十来块钱,气得于春花又要照她脸上招呼,宋振锋连忙拦住:打有锤子用么!

问清楚了村子,警察让改改签了字,跟宋振锋商量是不是让她回去拿钱,他们可以开车跟着去。改改忙问:要多少钱?

先拿一万吧。

那是个数字,也是一记闷棍。改改心神一散,难以形容自己身上的难受,浑身关节更疼了,窝在长条椅上站起不来。听不到人们说些什么,不断的回忆三轮翻了的场景。那孩子的嘶喊,路上杂沓的脚步声,众人惊惧而事不关己的围观,还有不知怎么就到了这张椅子上,站不起来。她屏蔽着那个巨大的数字,这种打击的创伤给改改的是片刻的空白。那天,怎么回到升仙庄的,她不记得。

警察看着村长,村长看着辛家这几口人,钱这事儿肯定是没法通融了。城里的独生子女,现在看是骨折,如果再查出什么来,一万肯定不够。这些冷冰冰的话虽说是事实,改改不想听的时候,就能听不见。她一直没说话,不像日常那样只要醒着就在忙活,谁劝也不听,一直在强忍着的哆嗦里想着什么。这时,她感觉不到辛红军一直拉着她的手。

唉,能行。老两口听完以后,辛忠厚垂着头,声音也软成瑟缩。答不答应由不得自家了。他进屋不多会儿就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改改。她没有接,继续沉浸在几种情绪交错的迷茫中。辛红军拿过盒子打开,除了零碎,里面还有一沓整钱。警察看着宋振锋拿了钱,让打了个收条,跟村长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你听我说,凡事要往好处想,钱不光是买东西的,还能挡灾,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知道你明白不,这暂时算过去了,说起来怕就是该有这一灾,宽心。村长这句话说完,改改从饮泣到痛哭,堵在心头的愤懑与不解才算开始释然。冯素琴过来摸摸改改的额头:还烧呢。

辛苦了那么久,过年彻底放松,前提是把之前周身的逆势先忘记。而这些疼,是因为辛苦的彻底才更显绵长,改改的脸上掩饰不了,那种落寞与难过都在依旧不停的忙活中。春种秋收是最简单的道理,而天灾人祸在祈愿中若即若离,越是觉得理所当然时,无法安放的偶然如一瓢冷水浇下,人不寒而栗。改改从起初挫折后的空白记忆里迟迟醒来,开始计算一万元的得失,是多少斤红薯,多少碗凉皮,和距离买回那三轮的时间。她不敢去医院看人家的孩子,甚至不愿意知道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圆圆比那孩子小,她抱紧他的时候时常会发抖。

辛瑞萍觉得还是少说,该过年要过年,事儿已然这样了,自家咋能折腾自家么。过年,就图个喜庆,先把这晦气散了。暂时迷信或者自己选择理解的方式,都可以让那一万块钱理所当然的成为那个孩子的,心怀愧疚和计较破费交错着。不过谁也不会说改改的不是,她身心所有的那股劲头,是驱动着这个家往好里过的可能性。村长干脆不提这件事,看着去年那时坐在这个炕上的王泰,觉得猪头肉还是这个味儿。请客是为了感谢一下人家,也是在他们到来时的热闹中得到安慰。

还是咱这些人哦,又一年,往后看最没意思,你看吃了啥不是变成屎。村长喝得很快,说话早早没了遮拦:咱农村人不比王师,方向盘子一搂,风不吹雨不淋,招儿多呢,没事叫王师给多想些办法。

哎,这没法儿比,缺的都是缺的,有的还是有,不需要什么了人也就差不多归位了是吧?

对着呢,得知足呢,你看这现在就好着呢,就是把我圆圆她妈辛苦地啊。辛瑞萍拉着改改,摩挲着那些皴裂的血口子。她心疼她忙活了一年,接近了目标时那样戛然而止的不甘心,可以预见的是她必然还要为此继续下去。不过这就是个摩托,那以后呢。可能有些人到这世上就是受苦的而自己不觉得,不知道是造化还是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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