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里，烧焦的手绝望地伸向天，显然这人生前在烈火焚烧的剧痛中一直试图逃离火场。不少尸体互相拥抱着，仿佛是在死前努力汲取着最后一丝温暖。残肢断臂比比皆是，一双双无主的手脚孤独地散落在天坑各处，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风沙中消磨。

若人间有地狱，便是此处了。

随行的士兵有的忍受不了直接呕吐了，孔守元虽历经沙场见过无数死伤之人，但是面对如此景象也都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一眼。连将士们胯下的马也似乎因害怕而开始躁动不安。

这些可都是无辜百姓啊！侵略者杀伐的罪孽，为什么要让平民百姓承受！

聂鸿飞潜入上党城的时候，便已在城内看到街道上到处都是汉民的尸体。无论市中贸易区如何繁华，也掩盖不了漠北人对汉民犯下的滔天大罪。那时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若不是皇帝密诏时时刻刻提醒着有重任在身，聂鸿飞只怕是会当场失去理智，拎起刀直取漠北军的人头。

而现在再一次面临大玄百姓的尸骨时，他再也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着，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随后坠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孔守元吓得不轻，大喊：“梁王！您怎么了！”

随行将士们立刻围住了聂鸿飞，孔守元飞身下马，慌张的跑到聂鸿飞身边检查他的伤势，见聂鸿飞一直昏厥，孔守元把聂鸿飞安置于自己的马上，自己一个纵越上马，将披风撕成条状，把聂鸿飞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即刻下令返回宁武关。

马鞭抽的啪啪作响，哪怕是军情紧急的时候，孔守元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狠的抽马。精骑所踏之处尘土飞扬，电光火石间便已到达了宁武关。

关内将士立即取来了担架抬走聂鸿飞，御医拎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跟随过去。

“梁王是惊悸过度导致的昏迷。”

御医取出银针，对着聂鸿飞的穴位下针，并吩咐其他人煎药，用汤匙慢慢的喂其喝下。

几个时辰后，聂鸿飞终于醒了。

将士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疗养了数日，聂鸿飞又投身于重建边境的工作中了。一次要管理五个城市，这个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幸好，朝廷为了稳固边境以及减缓聂鸿飞的压力，特意调遣了一批能臣前往边境五城任职。这些新任的知府也都不负皇恩，在梁王的带领下把边境治理的井井有条。

边境的百姓，尤其是汉民，无一不对梁王感恩戴德，在他们眼里，梁王就是他们的守护神。而视天下万民平等的互市，也在强大的大玄军保护下日益兴旺。对于漠北百姓来说，从前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才能换取的东西，如今能以和平方式获得，这实在是天赐的恩德。能够安居乐业，谁还愿意再去打仗。互市的开放，让在军中服役的漠北士兵都有些许动摇，更别提那些本就不希望打仗的漠北百姓了。

漠北军并没有完全消停，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前来骚扰，但是以现在漠北和大玄的国力差距，漠北人占不到一点便宜，每次都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自从在天坑坠马以后的聂鸿飞，每次漠北人来侵犯，他都第一个拎刀上马，冲在部队最前方。每当打仗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无论身边的将士如何劝阻，他仍旧坚持亲自上阵，每一次都是杀红了眼，见一个杀一个，有时觉得不过瘾，还追着溃败的漠北军追杀了好几十里才返回。

随行的士兵都说梁王杀漠北军时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什么话都听不到，什么事都不管，只顾着杀人。而收兵后，又会避开将士，自己一个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还时不时的晕厥过去。

久而久之，漠北人都知道了玄国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信奉天神的漠北人认为，这是天神为了惩罚自己曾经对汉人的杀戮而派到人间的修罗。

这样的活阎王，任何人都惹不起。

谁也没想到，多年后这份疯魔竟吞噬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