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水中寂静在风声中碎成齑粉,新鲜空气涌进嘴中。掌心的一点温暖在出水刹那化成了暴风,耳畔,百鸟齐鸣,不胜欣喜。
江一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了起来,环抱周身的温暖如同母亲的怀抱。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前黑雾渐散,向上望去,他竟只看到青光四溢的苍穹,吃惊地向下一看,脚下,竟是冰蓝的羽毛——他竟在岚凤的背上!
金红火焰自下方游走上来,火凰与岚凤游走成神圣的圆,其下是五凤,再往下,百鸟都按着品级一圈圈围绕,声声鸣叫里满是尊崇——对凤凰的尊崇,以及,对他的尊崇!
他仰起头感受着这万里高空的清风,胸中充盈起巨大的骄傲。
百鸟朝凤,这是他无上的荣耀。
不知过了多久,岚凤威严地发出长鸣,百鸟再次寂静。江一睁开眼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
他应该要进入那道烈焰旋风了。
却不想,一个威严的声音自心底响起:
“尚且年幼的御鸟者,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血脉。”
他愣住了——虽然早就熟悉了与鸟沟通,但用人言对话他还是第一碰到。
“我已知道你父母的遭遇,那么,无人陪伴的御鸟者,你准备好了吗?”声音再次在心里响起,其中的威严让江一连忙收回了心神。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想象着很多年前,他的父亲站在这里的样子。
睁眼,蓝眸中是志在必得的光辉。
“请开始吧。”
没有任何预兆,脚下的支撑突然消失了,随即狂风暴起在周围,风中破碎的鸟鸣揉成了野性的吼叫。风暴中江一只来得及看到火凰朝自己撞了过来,用力想要挣脱却被风牢牢压住。火凰化作纯粹的火焰散在风壁的外围,一圈圈向他逼近,连一次呼吸都不到的时间便“轰”地将他吞没!
烫,只有烫!江一简直不敢睁眼,怕那火焰刺瞎他的眼睛。烈火与风暴中他咬紧牙关,极力思索着任何可能脱身的办法却发现毫无出路。
他现在会的任何招数,都没有作用!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烈焰已经从“烫”变成了“滚烫”,他终于忍不住剧痛,张口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罗布淖尔之畔,卫庄等人听到滔天烈焰里传来的喊叫,不禁齐齐色变——江一从来就是有伤就藏着,何时发出过这样的惨叫?可是看着这远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火焰旋风,所有人又是毫无办法——光是那热量就把人逼退了十几步,他们能怎样?
赤练不禁攥紧了手,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冒顿突然从身边跑过,赤练忙抓住他道:“你干什么?”
“我要去帮他!”冒顿转头,一脸坚定。
赤练急道:“帮不了的,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不,有一个办法!”冒顿用力拿开赤练的手。赤练眼见那孩子跑近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热浪中,双手笼在嘴上,对着火焰大声疾呼:“江一——”
江一几乎要昏厥过去,剧痛都蔓延到了嗓子眼儿里,让他无法再呼喊出声。
好可怕的力量。父亲当初,究竟是怎么从火里冲出来的?至少他无法向父亲那样用羽箭冲开火焰——他的羽箭还没有那么强的力量,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疼得无法动弹了。
意识开始模糊,江一只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衣襟里飞散出来的羽毛,轻飘飘地上升着。只要昏过去,这一切的痛苦都会结束吧……
突然觉得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江一原以为那是幻听,可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终于让他听出来了——这是冒顿的声音!
他猛地警醒——难道冒顿被卷进来了?!勉强四望,除了火焰什么都看不到,但如果冒顿真的在火焰里面——江一简直不敢再想——他绝对受不了!
想起冒顿,一些东西闪电般地撞进他的脑里——
冒顿带着张狂的神色说,没有的,就去创造;
母亲裹着疾风撞破火焰;
卫庄的剑气在地上逼开了一尺的沙土;
风,剑气,穿过风暴与烈焰;
——羽刃!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勉强抬手,羽刃依旧绑在掌上,在这滚烫的烈焰中闪着寒光,似乎在肯定他的想法。这几天收集的羽毛还剩下不少,足够他一试。
那就来吧!
江一一把扯下衣襟里所有的羽毛分握在双手,调动全部内息涌便周身。一股气流鼓荡起了衣襟,疼痛稍减,得此鼓励他立刻挥出两手的白羽,急速旋转身体,同时把内力挤压到羽刃上——“嘶啦”一声,羽刃斩出的道道气劲竟将火墙撕出了口子!
同时,片片散出的白羽迅速向羽刃划过的裂口聚拢,又被他斩出的风捉住,渐渐聚成了长翼!
江一心中顿时一片雪亮,无数想法在脑中迅速凝结,最终成了恍然大悟的光辉。他忍痛更加急速地展臂旋转身体,外放的气劲与风暴争夺起了火焰,白羽聚成长链切割着狂岚,从开始只有一点点的雏形,渐渐汇聚成了新的火焰之翼!
嘴角牵出狂妄的笑意——这场战斗,他必胜!
不可一世的火焰风暴突然从中间被扯开一个口子,赤练开始还道那是幻觉,待看清了那是什么,她不禁惊呼惊呼起来:
“白……江一!”
身旁卫庄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道:“内气外放!”
江一正在创造出比烈焰旋风更让人不可置信的神迹。白羽,乱流,烈焰,他的双臂挥出一对巨翼,卷起的风刃摧枯拉朽般将烈焰之壁打散——
凤舞九天,这是只属于他的张扬!
烈焰被新的双翼撕碎,高空中的少年一挥双翼,裹挟着强大的气流冲进圣湖之中!
顿时湖上水气氤氲,茫茫一片。
水中急速下沉,江一只觉得双耳一阵难受。忽然,从水面上追来一股温柔的风将他裹住,送他缓缓地进入湖底。
五个凤凰蛋安安静静地躺在湖底,冰蓝的外壳如同美玉。蛋似乎是按五行的方位摆的,他想要白鹄的蛋,金,色白,西方属金。
他看了看头顶,幽光荡漾,无法辨别方位。
那就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