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你说林二真是被人所害吗?”
舢板行至河面中央,青皮收回长竿,拿起船桨划动水波,操控着船朝更深处荡去。
“都说当时起了妖风,是不是人为已经不重要了。”
李泰连打哈欠,手指神经质般抽动。
他有烟瘾。
今日出门急促,忘记携带烟锅袋子,此时早已犯了瘾,只想美美抽上一口旱烟解乏。
“这件事要是被那小子知道了,岂不是要起冲突?”
青皮继续问道,本意是害怕拿不到钱财。
“担心这么多作甚,咱们只要把他带回捞尸队,有的是办法从嘴里面撬出东西来。”李泰怎会不知是何意,细声宽慰道:“你那份钱,保证少不了。”
“嘿嘿,那就行。”青皮摸着发根,脸上笑意逐渐扩大。
“专心划船,别翻了!”李泰叮嘱道,旋即说起其他事:“不过,最近县城总有传言,那林二是被他大哥所害。”
“怎么个说法。”
青皮眨巴着眼,满怀好奇。
“传言林家准备让幼子继承家业,引来老大嫉妒,所以才设局杀弟。”李泰咂摸着嘴唇,心中烟瘾更大,宛若有万蚁抓挠。
“我看不像,那林大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当初面见大当家的时候,甚至还赏了我五两白银呢。”
青皮倒有不同见解,按照他的观点,只要给钱的都是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泰恍惚道,后像是解释般继续说:“这是大当家跟我说的。”
“所以就算那小子知道自己被诬陷,也没解决的办法。”
李泰说起刚才的事,表情有些莫名:“因为林大也想找个人,帮自己澄清名声。”
“原来是这样。”
青皮似懂非懂,思绪如浆糊。
他虽想不通个中关键,但不妨碍提取信息。
那就是自己一定能得到钱。
一直跟在后面,半露着脑袋的江进酒,把对话全部听了进去。
可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而是静静潜伏在舢板下方。
时间慢慢推移,舢板到了清水河下游深处。
此时天色早已暗沉,黑暗宛若一只大手,将所有光亮遮掩。
今夜,甚至连月亮都没有。
如同黑烟般的云层,被扯成各种形状,如丝如缕般悬在天空。
月暗星灰之际,清河深处连虫鸣鸟叫都无,四下一片寂静。
“咚!”
忽地,船底响起闷声,颠地两人屁股一抬。
在这般场景之下,冷不丁的炸响,可谓令人惊恐胆寒。
“什么东西!?”
李泰抽出随身短刀,目光紧盯漆黑河面。
青皮表现更加难堪,握住船桨死不松手,脸色由红转白。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声响持续传来,舢板一弹一跳,其上两人脚步踉跄摇晃,身姿恍惚不定。
“莫不是水鬼?”
青皮心生胆寒,浑身宛若筛糠抖动。
早就听闻清水河有水妖作乱,旗下更是聚集极多水鬼邪祟,这要是真遇见了,岂不是要丧命于此?!
这人坏事做多了,总归疑神疑鬼,碰见怪诞便会直接联想到其他。
他们害人索财,吃香喝辣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这么多。可遇见怪事,往日所作所为便全部翻涌而出,充斥心田。
李泰也拿不准为何这样,听见这番话,心中万分惊怒,不自觉进行联想。
他越是这般想,就越觉得有可能,好似还能从昏沉河面当中,看见一双饱蘸寒意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思虑不定间,终是信了。
可事到如此,怎能束手就擒,任鬼宰割?
李泰强忍恐惧,稳出心神,厉声道:“别让那鬼东西,把船给弄出窟窿,否则我们都要死!”
他说完,扭头看向青皮:“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青皮脸色先是错愕,再变成委屈,最后定格在愤怒:“你怎么不去?!”
李泰为之一愣,恐惧被复杂情绪填满。
可青皮还在说,甚至一声比一声大。
“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下去遇见水鬼,她肯定会伤心死。”
“我那爹又是傻子,还等着我拿钱治病。”
“大舅,你一个人没甚牵挂,就算是死了,我也能给你送终。”
“所以还是你去吧!”
他像是倒豆子般,一股脑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紧接着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激动非常。
送终?他要给我送终?
李泰闻言半天才回过神,心中复杂情绪更盛,五指紧握尖刀木柄。
半晌,他认下事实,像是交代遗言般说道:
“你娘腿脚不好,酷夏倒没什么,可等寒冬便会发病,你记得每天给她端水泡脚,要是可以,再敷条热巾。”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么想赚钱,还不是为了父母。”
青皮一手握住船桨,一手紧抓舢板,身体随着河底撞击来回起伏。
他表情紧张,满脸都是油腻汗水:“大舅,下去看看吧,说不定只是大鱼呢。”
李泰深吸一口气,丝毫不信这种话。
可一边是自己,一边是亲儿子,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
李泰不再说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青皮,握住尖刀跳入河中,去寻那挑起怪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