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河水翻涌不休,繁多气泡顺势上升,待到李泰游至船底,心中顿升错愕。
在他眼前,一道修长人影正悬浮不定。
他脸部坚毅,宛若大星般的眼眸散发寒意,四肢修长,体态充实,俨然是那清源村江姓捞尸人!
“兔崽子……”
李泰怒意勃发,抬手刺出尖刀,势要将捣鬼之人捅烂。
那尖刀破开水流,如直线般冲向面门,可终是刺了空。
江进酒依靠水性,如鱼畅游,轻而易举躲过进攻,双脚连踏之际,已经来到汉子后方。
骨骼分明,宛若钢筋的大手徒然探出,捏住汉子脑袋,狠狠一转!
夹杂着血沫的气泡翻腾上浮,李泰半张着嘴,好似听见了自己颈骨断裂粉碎的声音。
他想喊,想出声,可胸腔却被冰凉河水填满,视线所至,均是黑暗。
江进酒手掌前探抓住尖刀,眼底饱蘸寒意,望着中年汉子朝河底坠去。
这种害人之辈,死不足惜。
还剩一个……
江进酒腰部轻轻晃动,双脚踏水跃动,身体斜斜飘向河面,直至能观察到情况方才停下。
还站在舢板之上的青皮,早就惊慌不已,失了神志。
他盯着愈发平静的河面,怎会不知大舅已遭毒手。
心中对于水鬼的恐惧愈发旺盛,连带着船桨掉落都恍然不觉。
“鬼来了,鬼来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青皮嘴唇不停哆嗦,想要划船逃跑,却发现船桨已经落到河面。
所幸距离不远,只要探身伸臂就能抓住。
对于唯一的逃生器具,青皮怎会选择放弃。
他连忙扣住舢板边沿,极力伸手去抓,脸上汗珠接连掉落,砸出一个个细小水花。
而在那水花之下,江进酒欲势待发。
破浪声在下一刻传来,已经平静地河面再起波澜。
青皮眼中那出水之人,跟水鬼一般无二,吓得他肝胆欲裂,眼珠乱颤。
还没等看清是谁,便被拖住水中,口腔连连呛水,脑袋止不住发懵。
等回过神,一柄尖刀已经插入胸膛,血沫血水顷刻染红河面。
青皮双手死死攥住刀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等那张熟悉面孔映入眼中,脑海顿如泼进烫油,半是愤怒半是惊措。
“是你……”
青皮无声怒骂,欲做反抗,却根本无法提起劲力。
江进酒松开手掌,遂又握成拳头,拳锋宛如追魂凶鬼,磕向青皮额头。
“咕噜噜——”
青皮眼皮颤动,止不住往上翻,再呛河水,终是失了力道,如软泥般落向下方。
这一拳,直接将他头骨打裂。
江进酒眼眸微闪,踏水露出河面,翻身上了舢板,取出怀中麻袋,把骨灰倒向沾染血迹的尖刀。
他要把现场,伪装成水鬼袭击。
这骨灰本就是水鬼遗留之物,上面附着邪祟气息,用来充当“证据”再好不过。
江进酒洒了一半,又把另一半倒入河面,这样一来就算官府派出衙役捕快找寻,也根本查不到人为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查看舢板,并未发现有什么遗漏才暗自点头。
这舅侄俩今天一直守在缓水区,根本没跟其他人接触过。如今死在河里,跟他江某人有何关系。
一定是水鬼作乱,将其拖入深处杀害导致。
至于刀伤更好解释,没几天这尸体就会被啃干净,哪看得出来是被刀杀死的。
江进酒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再度确认没有纰漏后便准备离开。
他拿起船桨,刚让舢板前进几米,却发现不对。
河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升起薄雾,如烟如纱般将周遭笼罩。
一声声轻呼,自雾中传来,音色熟悉,引人回忆:
“小郎君……小郎君……”
“把骨灰还给我。”
随着呼唤,两道身影渐渐露了出来。
它们一个拄着木拐,整个身体仿佛要全部压上去。另一个佝偻背部,丑恶嘴脸令人胆寒。
正是之前那两只水鬼!
江进酒微微眯眼,嘴角却咧出笑来:“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完,脚面狠踏舢板,于巨响下冲向水鬼,身影如风,在河面撩起一串狭长水痕。
拳面所至,水鬼砰然粉碎,炸出纷乱绿光。
那绿光后方,一座石亭傲然伫立。
江进酒脚底贴紧河面,想要止住势头,转身而去,可后路竟突兀消失。
等他再次回首,自己已然到了石亭面前。
那里面坐着一位身披轻纱的妙龄女子。
她五官精致,笑颜如花,香肩半露,巨峰被石桌托住,浑圆长腿交叠在一起,白嫩手臂拄着脑袋,饶有兴致盯着前方青年。
都说人心恶,实则鬼更毒。
她关注青年已有数日,正为被其杀死的两名手下。
可青年从不在晚上出河,故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忽见青年入水,便一直紧盯。
见其挥撒骨灰,更是心中震怒。
所以才直接出手,势要以决绝姿态,吞骨食肉,吮仇人鲜血。
她一定要让眼前这青年,知道招惹邪祟,要付出何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