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仲远他们现在仍在船楼第三层,下面还有个第二层未曾打开清查。他一听两个马兵家丁带着人进了船舱出事,第一反应就是这船里果然有海匪倭寇一类的人物。
那这船楼第二层保不齐也有埋伏。他立刻叫住了还想再拉通往第二层船楼门板的士卒。
卢仲远严厉道:“把鸟铳装药,上火捻子。藤牌手一人,鸟铳手一人给我盯着那边角落的墙洞子,其余人盯着二层门板!”
回到船艏最上层的木梯已经断裂,索性这一层高度有限,卢仲远踩上一个箱子,奋力一跳就攀了出去。
上了船艏后他先吩咐剩下在船头的几名兵丁架铳举刀,控制高处。然后才问那报信兵丁是何情况。
那兵丁道:“方才海防馆的差役们送来了火把箩筐。张旗官他们已经把舱门上的东西挪开了。有个弟兄说听到舱里有动静。张旗官就叫小的守在舱门边,他和梅旗官带着六个弟兄就先进舱查看情况。就,就一会儿功夫,小的就在舱门外听到有鸟铳开火的声音,还有喊杀声和一些震动。小的朝里喊了几下,无人回应。只得来禀报卢爷。”
卢仲远往下面看去,甲板上剩余的几名兵丁正十分警惕看着船尾舱门,他们将火铳和马弓举起,不时的回望自己这里。
而海防馆的几个差役都面无人色,缩在甲板中间侧边,看起来随时都想爬回下面的小船上。
卢仲远略一盘算,是不是老张和老梅已经在船舱中和人交上了手?
这船船体巨大,足可藏匿水手兵士百人以上。如果真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倭寇藏在里面,自己这点儿人还真不够看的。
现在船楼第二层也还没打开,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藏了人?
这下就让卢仲远犯了难,如果他带着甲板上剩余的七人一起进船舱,人数也还是太少。若将船艏的十个弟兄也带上,又恐船楼未清查干净,万一二层埋伏有人,到时被人夺了制高点,从船楼船艏上以火铳弓弩袭击,那就麻烦了。
但是脑子一边转,卢仲远脚步也没停下,他几下爬下船艏,先对海防馆的差役们说:“你们立刻下船回去,去靖海卫军营通知邓同知,让他立刻点起本卫游兵三百人,马兵六十人。带上佛朗机炮,灭虏炮,虎尊炮前来!”
随后卢仲远把自己的腰牌交给海防馆的经历,让他去找靖海卫的指挥同知。
几个差役如获大赦,赶紧爬下这鬼船,驾驶小船离去。
卢仲远来到船后段,尾楼前的舱门处,门板已经被拉开,里面的木梯果然也是断裂破烂的。
这样的舱门在船尾楼里应该也还有一两个。卢仲远附身趴到旁边,他不敢随便往里探头,换着不同的角度往里看了一圈。里面十分昏暗,光线所能及之处,有许多潮烂的杂物。第二层甲板的船木颜色一看也是浸泡多时,海垢很重,看起来十分湿滑。
有一处痕迹显示,老张老梅带弟兄下去时,似乎有人跳下之后摔了一跤,能看到一个新鲜的划痕。
再看脚步,他们下去之后,可能先是散开成一个圆,随后就都往船舱中间方向去了。
这时,下方又传来几声鸟铳的枪响,夹杂着喊叫声。听起来他们几人又下了一层船舱,隔着太厚的船木,声音听不清楚。但随即又传来几声闷响,甚至让人感觉到这艘巨大的福船的船体都有些震动起来。
这种大号福船,有时候舱内分有三层。一般水手兵士就住在下面这一层,再下一层则是货物,淡水,伙房等等。
最底层是压舱物,有时是石块沙土,有时是便宜可随时抛弃的廉价货物。
看来他们又下了一层船舱。
此时也不及多想了,从种种迹象判断,卢仲远估计这船里也不太可能藏有大股倭寇海匪。如果真是倭寇来袭击月港,不可能弄这样一艘快报废的,不知如何打捞起来的沉船,慢悠悠的飘到港区水道中央。
到底是什么人要装神弄鬼,有什么目的?只有下去一探究竟才知道了。
卢仲远心如电转,这船艏船楼是制高点,船楼二层未开,情况不明,无论如何要保证控制高处,上面的十个弟兄不能动。那就只能将甲板上剩下的七人都带上了。
卢仲远下令道:“将火把点好,鸟铳预备,我先下去,藤牌手举火把随后。”
因为害怕有埋伏,卢仲远心中默数到五之后,不带火把,忽然纵身跳下,然后往侧边以一个翻滚,趴伏在地,右手已经将钢刀抽出,护在身前。
四周十分昏暗,只有似乎被封起来的舷窗和炮口因为破损,透入几束光线。
迅速环顾一圈之后,似乎没有危险。卢仲远喊道:“赶快,把火把带下来。”
然后他又冒险提气大喊道:“老张,老梅?你们在哪里?”
这一层舱内空间相当宽阔。几名士卒带着火把下来后,卢仲远很快便看清了大致的情况。
这里的遗留杂物远比上层甲板更多,但大都一片污糟,十分潮湿。
看起来这里用简易的木板隔开了一些半封闭的舱室,但损坏了大部分。
有吊床和长凳床,还有一些木制的炮架,一些滚落的铁炮、铜炮,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箱子。
其中不少东西看起来曾经比较多的集中于一侧,这船也许倾覆过。
但是,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将这么大一艘倾覆在海里的大宝船重新拉起来呢?
一个藤牌手举着火把来到卢仲远身边问:“卢爷,接下来怎么办?”
卢仲远道:“往前搜,注意脚下和背后,鸟铳手赶紧装药上捻子。他们可能又到了下一层船舱去了,我们迅速搜完,立刻找再下一层的舱门。”
说罢,卢仲远又啐了一口,喃喃道:“老张的儿子上个月才出生,可别他娘的出什么大事。”
近二十丈的长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远处一下还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