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乃品級最高的軍政諫官,凌駕兵部之上,可過問九州一切軍務。
當今太尉夏侯長靈又是紫策軍主帥之一,統帥最多的紫孝精兵,是紫孝無庸置疑的第一武官。
紫孝的兵卒分兩類:精兵和府兵。
精兵由天子禁軍,也就是三武司,以及紫策八軍組成。三武司有一萬五,後者共二十萬之數。
紫策八軍的倚天,御風軍鎮守西疆;殊山軍在慶州防禦北境;怒水乃水兵,守備東海黎州;略地,伏火和驚雷三軍乃後備,歷來守衛鹿州京畿,除非亂世,不輕出。勝澤軍屬奇兵,暫留守鹿都,以備不時之用。
九州各地皆有屯兵,稱府兵。府兵乃軍戶,無戰事時,不得聚集,需卸甲耕耘。府兵雖有百萬之數,也有定期的操練,但戰力與常年服役的精兵不可同日而言。
夏侯長靈帶領倚天,御風兩軍,駐守西疆十幾年,對付日漸強盛的關外霸主-六方的玉邪王。
自從玉邪王崛起,夏侯長靈便視其為紫孝最大的威脅。西疆歷來行重兵之策,徵兵軍餉從未減少。相比之下,招搖教,在紫孝第一武官的眼中,不過愚民作亂。他一直反對動用精兵,前往征勦。
沐雲鳳與夏侯長靈,關於招搖教,意見相左。
兩月後是夏侯長靈述職之期。年初,倚天軍大敗玉邪,夏侯長靈此次回朝,備受矚目。
沐雲鳳長嘆一聲。瑞武看到他眼中的失望,道:‘西府三州有玉邪王虎視眈眈,調動紫策大軍,一發動全身。此事,不可不從長計議。’
‘出兵確需謹慎,可逍遙散之害不可待!’沐雲鳳力爭道:‘勝澤軍,在女幾山滅三兇。鹿都鄭府尹,頻頻斬殺服用逍遙散者,皆說明,毒散已蔓延至鹿州!非簡州一州之虞!’
‘南宮郁也曾上書此事。唉,可恨那逍遙散,招搖教密不外傳,讓人無從破解。杏林閣那幫庸才,真該殺!’
‘朝堂的人,注重利弊,敷衍了事。殺了一批,解藥也不會出現!’沐雲鳳暗忖,口中卻道:‘陛下,臣慾薦一人,此人雖布衣出身,解逍遙散之毒,恐非他不可!’
‘何人?’
‘梁州子規城李三槿,李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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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船頭的李雄章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
雙頰酡紅的船家六十歲上下,走過來,把一碗酒遞到他面前:‘李哥兒,海上夜裡風大,喝碗酒,暖暖身子!’
李雄章喝下酒,喉嚨火辣辣的,身子果然暖和不少:‘老東家,我們離黎州還有多遠?’
自從在流星川城無意聽到,疑似裝載逍遙散的顧氏官船是從黎州來的,且船上的人曾提及‘黎州的山都挖空了’的話語,一直汲汲求解逍遙散解藥的李雄章,便起了一個新的念頭。
自己在九州大陸行走多時,卻仍找不到,製造逍遙散所缺失的一味藥石。也許答案不在大陸,而在海外?於是,他托河海幫的任雨宏,請他幫助自己出海,到東海黎州一遊。
船家坐在船板上喝酒,低頭瞧了瞧海面:‘哦,海水已經變紅,我們離黎州不遠了!大概,明日午時就會到達!’
‘海水變紅?什麼意思?’
‘李哥兒有所不知,黎州附近的海水都是紅色的。你看看!’
‘紅色海水?’李雄章此時才注意到,小舟四周的海水在晚霞中呈現詭異的暗紅色,彷彿一湧動的巨大血塊!
‘從小聽村中老人說,他們行船時,黎州的海就這樣。也不知為什麼.....’船家道。
舉目四望,太白星旺,海天緋紅,孤舟逐浪。東海之上的李雄章,忽的覺得此地有一種異常的陰森,又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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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華庭銹庭,思純宮,素儀皇妃的寢殿。
素儀皇妃,杏目瓜子臉,桃腮細柳眉。雖已中年,肌膚仍吹彈可破,風姿娉婷。荼白色的宮裝,輕盈的綢緞,在她身上顯得格外脫俗。
落日餘暉下,皇妃仍在窗下刺繡。宮人在殿內各處,點起燈火。
繡架上,牙色絹布,乍看下素潔空白。素儀皇妃確實在刺繡,奇怪的是,針線穿梭薄絲,竟不現針線的痕跡!
顧映月坐在不遠的案幾,一邊喝茶一邊道:‘真有趣,娘娘分明有落針,可為何不見繡圖?’
‘二哥有所不知.....’素儀皇妃淺笑道:‘這是織造司一名老繡娘教我的,雙面藏針繡。用相同顏色的布料和針線,在兩層布面間,繡出別樣洞天。二哥,你看。’
她示意兩名宮人過來,拿起絹布,將它朝窗舉起。
晚霞的光線,穿透絹布。密密麻麻的針腳之間,現出一朵盛放的芍藥。
‘雙面藏針繡’,與一般刺繡不同,反其道而行。圖案,不在針線落腳之處,而在留白。此法費力費工,倍煞心思,工者多欲炫技。
顧映月不由讚歎:‘巧奪天工!娘娘自小喜愛刺繡。沒想到如今依舊熱衷。臣明日便叫人,送幾束黎州縑帛到思純宮。’
‘多謝二哥。’
宮人點完燈,陸續離開。顧映月見四下無人,不耐煩地叫了聲:‘阿妹!’
‘二哥可是有話要說?’素儀皇妃回道。
‘子美許久沒來思純宮了吧?’
素儀皇妃聽到哥哥提起兒子,手中的針線一停。
顧映月繼續道:‘你身為人母,卻無兒承歡膝下,倒便宜了椒房宮的那位!’
椒房宮乃銹庭之首,皇后所居之地。
顧映月盯著胞妹,冷道:‘就算不為家族,你也為自己想想!子美登基,林皇后會是太后,繼續在紫華庭享福。而你,只是前朝妃子,要一輩子禁足在慶州的深恩館!’
深恩館,是先帝無子嗣的妃嬪度過餘生的地方,遠在慶州草原深處,相當於冷宮。
‘子美純善!’素儀皇妃聞言,不由顰眉:‘怎會如此對待生母?’
顧映月哈哈一笑,睥睨道:‘多少年前,瑞武弱冠,性子純善,可攝政的阿嬌太后一薨逝,‘紫扇詔’謠言立傳!他用謀反通敵之名,把權傾朝野,又是同宗的親靖國公一門滅族!更將三千陸家人的血骨,和合夯土,築成高臺,名為‘京觀’!從此,幼主,雖失牯失恃,可紫華庭上無人敢欺!如果說那是久遠之事,就近的說,十年前明王不過在屬地縱樂,發了幾句關於陸家的牢騷。皇帝便以意圖謀反為由,發兵制服!親弟被逼叛變,死守滄城,斷糧三月,只得殺妻饗士,造就人間煉獄!我們的天驕府,也折於此役。樂氏血液裡,為了鞏固帝位,不惜一切的狠辣,從未改變!你確定,子美身上沒有這樣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