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我的马儿啊。到时候我离开的时候，你可不要太生气啊，我可是会犹豫的。
虞筱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就不能下次改时间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下嘛，你可真够……让人烦的。
斯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到他感觉头又开始晕乎，他知道自己又到了吃药的时间。但并不是他要救自己，而是他要强迫自己，看着自己打响的这场战役，最后的结果。
成王败寇，假使最后溃败，自己也应与此一同湮灭。
是了，他是个如此极端的人。他觉得自己早就疯了，他病了，他的心病了，他心里有病。
也许也不会有人在乎。
正如自己对虞筱阳说的那样，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自己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他总有一天会忘记我。
就像一粒灰尘落入尘土一样，和千千万万的人一起，消散在这个世间。
斯闻关掉投影，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他没能骗过自己，他不想再骗自己了，就这样吧。
至少……现在我还过得很好。真的很好，一定花光了我这辈子的运气。
……
……
看着虞筱阳眉头紧皱，桐笑着安慰他。
“没事儿阳阳。小闻可能在家玩着呢，要么就是睡着了来不及回你消息，呵呵。”
虞永勋有点后悔把儿子拉下水了，他只是随口提起一句“斯闻的处境可能有点危险，我觉得有可能随时都有人破门而入把他掳走”，虞筱阳就迅速地给他发了条消息，这已经是有些草木皆兵了罢。
“不是，我只是给他发条消息。他现在有点……过于依赖了。”
虞筱阳心里却在暗自得意——到底是谁让他现在变得如此依赖的呢。
虞永勋点了点头，夹起一块排骨放进虞筱阳碗里。
“挺正常的，毕竟他之前遭受了那种非人的对待，这时候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自然容易产生依赖感。”他摸了摸虞悦的头，“不过，你们两人住一起，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担心你会被牵连而受到伤害。”
“不会的，爸。我倒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刺激。”虞筱阳眼里像是闪过一丝疯狂，“我倒要看看谁想第一个动手。”
桐很高兴，在她眼里，这样的虞筱阳正是她所期待的样子，她没有看出来其他的异样，她只觉得这样的儿子，好像找到了生活的动力，怀着善意去对待世界。
“不过，万一他真的被人带走了，我们可以派人动手吗。”
“呃……这个不太能保证，毕竟是咱们自己的行动，在查到线索之前还没法上报给上级特派调查。”不过他坚定的拍拍虞筱阳的肩膀，“总之我豁出老命也不会让我的儿子受到伤害的。”
“不，爸，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虞筱阳看着吃了几口饭就跑掉了的妹妹，“该肩负起属于我自己的责任了。”
桐又给虞筱阳盛了一碗饭，像这样四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时的虞筱阳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拘谨寡言，已经这里当做自己可以安心休息的港湾了，可是孤身一人的斯闻呢？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庭呢。
她不由得神游天外。
“对了阳阳，妈妈看你裤子短了，也长高了不少，不然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街吧，顺便给你买身衣服，我们全家一起。然后以你的眼光，看看有没有适合小闻的，我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作为一个母亲。”
原本虞筱阳想着跟母亲说，要不改天再去吧，毕竟已经答应了斯闻早些回去，可他实在不愿拒绝母亲的心意，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再错过任何一次跟家人团聚的幸福时光了。
哥哥，你会伤心嘛？我想看你怅然若失的那种表情。
……
……
斯闻去理发店里理了发，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除了虞筱阳发给他的“已经到家”的那条消息之外，便没有任何回信了。他没有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连个“好”都没发过去。
这就是自作自受的代价吗。他苦笑。任性着没有回对方的消息，想让他感受一下来自自己独有的脾气，可他却忽略了自己的态度。也是啊，没有人会理所应当的接纳自己，只有付出了才能获得相应的尊重，所有人都是。
这时突然电话铃响了，斯闻此时已经没了警惕性，不过还好，是阮狄的电话。
“happy new year！”
“少放洋屁。”斯闻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看了看路边摊上卖玩具的老人，“有话快说。”
“我可是闲人一个，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我家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来？”阮狄刚洗完澡，心情格外舒畅，“哎呀，差点忘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小朋友应该去找爸爸妈妈了，丢下你一个人，是不是？不然这样，今天来我这儿过夜，保证你有一个难忘的新年！”
“不去，烦不烦，看我笑话很开心？”
斯闻此刻不想再跟她搭话，他加快步伐回家，只想坐在又空又大的床上敲代码——毕竟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呵呵，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把你自己当成丑角，我说的对不对？”她在电话那边耍着坏心眼，恨不得马上把他心里糊着的那层窗户纸捅的稀巴烂，“实话实说吧，你是不是对那小孩……”
嘟……嘟……
斯闻直接挂断了电话，一言不发的朝前走。
全是屁话！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不想面对，怎么了？我就喜欢糊弄我自己。
走到拐角的时候，一辆儿童自行车突然冲出来撞到了他，他踉跄了一下，儿童车能出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呀，好看哥哥！”
“唔，没事没事，注意安全，前边是路口。”
撞到他的是个小女孩，他总觉得这张小脸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是我啊，漂亮哥哥，我是关溪曦。你之前来我们家找过小猫！”她笑逐颜开的扭头跟妈妈招手，“妈妈妈妈，你看，找猫的漂亮哥哥！”
斯闻抬起头，向她的母亲问好。
“你好呀，又见面了……请问怎么称呼啊？”
“您好，我叫斯闻，其斤斯，听闻的闻。”
关溪曦打断两人的寒暄，兴高采烈的跟斯闻说。
“漂亮哥哥，今天晚上七点的时候小区会放烟花呀，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哦对，还有那个凶凶的哥哥，你们到时候可以带上小猫一起呀！”
斯闻挠了挠头，还是难为情的表示自己不方便。关溪曦失望的撅了噘嘴，三人说了几句话，各自就走了。
回到家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电脑开了机，他却不想再多看一眼跟符号有关的东西，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更不知道虞筱阳什么时候回来。思来想去，还是去洗澡了。
因为浴室是最能让他清醒的地方。
而另一边的虞筱阳也在掂着一大堆东西朝家赶，母亲给他带了很多吃的，又在商场买了衣服。
当斯闻穿上睡衣，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一声烟花清脆的响声在窗外炸开。他这才想起来小姑娘说的话，想必此时，她们也团聚在一起，在楼下看烟花吧。
为什么我从未体验过这种生活？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也是值得自己铭记的。难道不该如此吗……我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很想，很想去拥有这种温馨的时刻，至少我也曾体验过，以至于不那么孤单，不算异类。
想着想着，他竟连头发也不吹了，擦了头发就要出去。池子里的碗泡了一天了，可他完全提不起精神，明明前几天还抢着跟虞筱阳洗碗，为了照顾他受伤的手。屋里还扔的乱七八糟的，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被盗窃犯搜罗过了一样，破坏力堪比学龄前儿童或者二哈。
回来再收拾吧。
他没有带着多巴胺一起出门，他觉得让它留下来看家比较合适，万一虞筱阳回来找不到它了，说不定该着急了。想着想着他便关上门出来了，身上套着棉袄，门外刮来了一阵冷风，他连忙戴上了帽子，把自己缩在衣服里。
风用力地吹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这才想起，手机和钥匙放在鞋架上忘拿了。
“呼。”
斯闻干笑一声，觉得无所谓，揣着手去按电梯。
真是让我过了个好年。
……
……
电梯门终于开了，站在一楼的虞筱阳冻得都有些傻了，他左手右臂都带的有东西，还在纳闷是谁没事上电梯坐到楼顶上，窗外的烟火震得他耳膜生疼。
可能这时候的斯闻还跟多巴胺一起趴在窗台上看烟花呢吧。
他想。
斯闻从那时候起就没再走出过孙源升的禁锢，身体上是，精神上也是，直到现在。他一定很享受这种温馨又愉快的气氛吧。许多人挤在广场上，看着夜幕里五彩斑斓的金花，就像流星划过……
所以，你感受到我对你的好了吗？
思绪彻底被兴奋冲散，他恨不得扛着电梯上楼。在商场里思前想后，给自己找了成千上万个理由，可是到了家门口，这些理由在良心面前再无立足之地。
虞筱阳内心不安的拿出了一串钥匙，如果斯闻要是真的生气了，自己好在可以拿出给他买的衣服哄他，多亏老妈救场！哥哥生气的话，是不是也是在乎我的呢？
可屋里的乱象却让他一时不知所措，灯还亮着，屋里搞得一团糟，他喊了半天没人回应，斯闻不见了，只有手机和钥匙放在门口，他摸摸手机，手机是凉的，这证明斯闻已经好久没动手机了。他跑到屋里，只有多巴胺趴在书桌上，笔记本电脑还保持着休眠模式，开关键一闪一闪，虞筱阳用密码打开了电脑，却在上边发现了停留着没输完一半的编程。
“多巴胺，他去哪儿了？”
虞筱阳已经忘记了多巴胺怎么会说人话。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念头，斯闻怕不是被那些人抓了去了。又或许他会在楼下和别人一起看烟花，可是，为什么不带上多巴胺呢？这猫为什么不好好待在窝里，要到卧室里来呢？难道是躲着谁？不会真的是他们那群人……
刚才那股兴奋劲荡然无存，在强制喜欢这背后，他最害怕的就是人被夺走。
虞筱阳不敢想了，中午刚和父母讨论完这件事，他担心事实正是如此。抱着一丝侥幸，他又重新离开家门准备下楼去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