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是除夕了,是无数人盼望着与家人团聚的时刻。虞筱阳昨晚睡得格外的好,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每天他都觉得有很多的事要做。反倒是斯闻一直蒙头大睡,由于昨晚虞筱阳梦游折腾来折腾去,外加自己失眠,直到凌晨两三点才有了睡意。
“还不起床吗?”
虞筱阳隔着被子拍拍他,斯闻趴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探出头来。
“哎呀…再睡一会儿,十分钟,十分钟再来叫我。”
虞筱阳无奈的推了推他。
“这已经是你第四个十分钟了。”
“啊……”斯闻不情愿的扭了扭身子,睡意模糊的睁眼看了看他,或许是熬夜熬的久了,右眼有些肿,“还不是你这几天半夜瞎折腾……我这身体可大不如从前了,再睡……”
话还没说一半,斯闻又迷迷瞪瞪合上了眼睛,
“我折腾?我折腾什么了?你怎么,不舒服?”虞筱阳被他这话惊了一下,眼看他又要睡着了,赶紧又推了推他,“你醒醒,话还没说清楚,我怎么你了?”
“啊?”斯闻依然不清醒,把右臂从被窝里抬出来盖住眼睛,“你没怎么我啊,什么,我怎么了?你昨天晚上抱着我叫妈,要我陪你尿尿……没事,我睡的很快……”
虞筱阳看了看拉近的窗帘,他把斯闻的胳膊从脸上拿开。
“嗯……抱歉让你搬过来,是我考虑不周。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那好吧……啊?你刚说什么?哦不不,刚才我没听清,怎么能回去呢,不去。”斯闻突然就清醒了,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头发像个鸡窝,“回不去了,上个月房租已经拖了一个半月了,房东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就差把我撵出来了,昨天还清了费,还把东西都搬过来了,我还能去哪里?啊啊,收回我说的话,年轻人有活力才对,很棒,继续保持。呃,现在几点了?”
虞筱阳叹气。
“今天是除夕,临走之前我得检验一下你厨艺是否能出师了,不然今一天你都要饿着肚子。”他把衣服放到斯闻被子上,“出来前记得拉开窗帘,被子叠不叠无所谓。”
“哦,除夕啊。”斯闻坐在床沿清醒了会儿,“你不是四五点才走吗?”
“中午饭前去。”虞筱阳走出卧室,“怎么,不想一个人在家?不是还有多巴胺的吗?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我才不敢。提前去也不跟我商量……”斯闻磨蹭着把衣服套好,“咱们表面上可早就闹掰了,我可不想再多生出什么事端。”
“别赖床了,抓紧时间洗洗。”
“哦。真的那么急吗。”斯闻突然间不想听他的话,“成天话说得蛮好听,也没见你在我身上这么着急过。”
趁虞筱阳出去的间隙,他满不乐意的嘟囔。
——
——
“停停停停停!”
虞筱阳没来得及拦住斯闻,滚烫的油如同子弹般四溅,他抓住斯闻的胳膊往后退,生怕这窜起的火苗把斯闻给吞了。
唰——刺啦!
“卧槽!”斯闻拿着盘子惊恐地往后躲着,差点踩到虞筱阳的脚跌在地上,像带了个痛苦面具一样朝他哭诉,“我不做饭了,太吓人了,我以后还是吃泡面吧。”
“去去去去,全溅到你脖子上了,手上是不是也有?之前都跟你说了,先确保锅里没水,倒完菜就赶紧走。”
虞筱阳夺过斯闻手里的盘子,扒开他睡衣领子看了一眼,把他挤到身后,把火给关小了,又熟练的用锅铲来回翻炒两下,算是平息了天然气灶的怒火。
“赶紧用凉水冲冲去,愣啥啊?”
“没事儿,这又没多疼。反正我身上的疤也不少。”斯闻心不在焉的用凉水在脖子上意思意思,凉意让他打了个哆嗦,“我前几天炒了那么多次土豆丝,也没见它炸这么响啊。”
“这是包菜,含的水分比土豆大啊。”虞筱阳弯腰掂起来放在米袋旁边的油,“你出去歇着吧,我还是害怕你把厨房给炸了。”
“我不。”斯闻不乐意的叉着腰站在虞筱阳身后,踮起脚看着色泽鲜艳就是极个别有点糊的包菜,“你怎么比我还怂,等我有钱了,啥炸了我赔你啥。”
他无意中发现,虞筱阳居然长得比他还高了,以至于他要稍微踮起脚才能看到被他挡住的锅。
“我怎么不长了呢?”他疑惑的嘀咕,“二十三还窜一窜呢,我才二十一,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呢。”
“长什么?”虞筱阳听到他说的话,回头问他,“我知道,你之前说你属兔,二十一,比我大四岁,我属马。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斯闻突然被问住了。
“不知道。忘了,好像是打春,又好像是年后一两个月?”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烫伤,好像现在才开始疼,“算了不重要。”
“十一月二十二,我的。”虞筱阳以为他是不愿意说,“等你找到家人了,我一定要问问。”
“害,我是真不知道。”斯闻笑着摸了摸下巴,“等你走了我就溜出去玩,我这胡子都长出来了,你那剃须刀也不好使。”
“你走了多巴胺可是会孤单的。”
“它孤单啥,家里没人了,它肯定还会偷偷溜出去找老相好玩,只有我一人像个空巢老人一样。我跟你说,它外边肯定有猫了,上次它偷跑出去那件事还得彻查。”
“啊……行行。你说的都对。”虞筱阳请斯闻让开,免得自己束手束脚,“不过,你说,等我去学校寄宿,你要是也不在家,多巴胺怎么办呢?”
“阿姨知道你在养它吗?如果最后家里没人,可以把他带回你家,我记得你有个小妹妹,小孩子应该都喜欢小动物呢。”
“应该知道吧,毕竟我身上总是带着猫毛。我妹妹……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是十个月大的时候发了次高烧,虽然其他地方都没受到损伤,但是现在两岁多了还不太会说话,那天回家,还只会叫哥哥妈妈爸爸什么的。我担心这会对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会不会受欺负。”
“哇,妹妹好幸福,我也想要你这样的哥哥。我好像也有一个妹妹,只是,我对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大概比你小一岁。”斯闻宽慰他,所以他觉得斯予鑫和自己有关系的可能性比较小,“其实,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妹妹可能不是有语言障碍,而是心理上曾造成了什么阴影,慢慢就好了,只要有人经常陪她玩,小孩子的心结慢慢就打开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虞叔叔和妈同意我把多巴胺带回家,我总不能让它在外流浪啊。毕竟养了就要对它负责啊。”
“咦,这家伙。”斯闻朝推拉门望去,看到多巴胺竟然出现在门外,跳起来趴在玻璃上用脸贴着一直蹭,露出黑乎乎的肚皮,“它好像知道我们在说它似的。”
“你出去陪它玩吧,正好我也马上把饭弄好了,一会儿来帮我端一下就好了。”
多巴胺可怜兮兮的瞧着虞筱阳,似乎还在因为之前他发火的事后怕,它平时很怕抽油烟机的轰鸣声,但还是壮着胆子来看两人,喉咙里呜呜的哼唧。
“不会。”斯闻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他掐着多巴胺坐到沙发上,“他连我都赶不走,怎么会不要你了呢?”
之后经过斯闻的一顿揉捏,它总算不再委委屈屈了。斯闻感觉虞筱阳快结束在厨房的战斗了,便拉开厨房门去帮忙盛饭。
餐桌上的气氛并不活跃,多巴胺蹲在斯闻脚边,虞筱阳忙着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只有斯闻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饭。
他把多巴胺抱在腿上,不然他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哪知多巴胺不配合,又跳了下去。来来回回几次,斯闻说好话都没用。
“……”斯闻化悲愤为食欲,再也不鸟它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小心眼,跟一只猫过不去,不过他就是这样记仇,就是因为很久很久之前虞筱阳在超市跟自己说了那句话——虽然就一句!只是随口说说的话!但是也让他记了很久!
所以他现在要跟虞筱阳保持距离,他要让虞筱阳感到后悔,哼哼。
“你跟猫生什么气,我走了啊。”
虞筱阳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钥匙和手机出了门,坐到门口的软凳上穿鞋。
“哦,赶紧走。”斯闻翘着二郎腿靠在凳子上,是第一次和虞筱阳见面的那种状态,“等你走了这个家就是我的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下次不要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虞筱阳穿好鞋跺了跺脚,裤腿竟短的露出了脚脖,“注意安全,看看煤气关了没,别探头探脑被你的那群仇人逮走了……藏个人真麻烦。”
“哦,知道了。跟个妈一样,去吧去吧,别又耽误时间了。”斯闻靠在椅背上,用鼻孔看他,“抬手让我看看,今天手缠的不错。”
门被关上了。
“多巴胺……你说你要是能变成人多好,还能跟我说说话。”斯闻把碗筷放到洗碗池里,躺在沙发上一个人胡思乱想,“哎,我啊,其实很怕孤独的。好久好久都没有放下包袱生活了,就连他,我也不敢掏心窝子的实话实说。”
多巴胺趴在他的肚皮上,吃饱了要睡大觉,丝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能看出他心情确实不太好。
“哎呀,我跟你说这干嘛啊。”斯闻自嘲的笑笑,“小猫咪能有什么心事呢?也就是吃饱睡睡,玩玩乐乐,跟父母兄弟们一起生活……呃,好像跟人也差不多啊。真想变成你,运气好了被人收养,运气不好,也就不用再为明天而烦恼,多么简单的生活。 ”
不想洗碗……
不想敲代码……
不想一个人干坐着……
他扯了条虞筱阳给他留的被子,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强迫自己睡着,可是失败了。
不行,这个家现在是我的了,怎么能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想到这里,斯闻重新振作起来。猛的起身从沙发上弹起来,以至于差点把多巴胺吓的起飞。他把之前买回家的零食和饮料都抱到客厅茶几上,把多巴胺的猫窝和猫粮以及咸口小零食都堆到自己身边。
随后他又把从孙源升家里顺出来的投影仪插到电源上,连接上手机蓝牙,投到墙上开始看末日片,嘴里大嚼着东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多巴胺单方面的聊天,可心里其实真真儿提不起兴趣。
可能是之前的那种吵吵闹闹的氛围突然消失掉了,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明明之前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现在是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脆弱,就连一个人自己待一会儿都不行?!
他又开始讨厌起自己来,他讨厌自己做任何事情时都模棱两可优柔寡断!明明那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为什么还要一直去想呢?作为……最后的固执?什么时候该放手,什么时候改离开,什么时候该遗忘。自己从来不是自己生活中的那个操控者。
好奇怪,为什么,很难过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一直是一个人呢?
原本以为已经营造起来的心理防线,又是什么时候被击碎了呢?
会有人来把我从深渊里赎出去吗?
我所期望的生活真的会实现吗?
我的小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和理想,我怎么能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