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或许也是本该站在那里,依旧站在那里,一直站在那里,总是站在那里。
他看着我,看着前面的路,看着旁边的树木,看着天,看着地,看尽人间百态世间万物,明明并没有确切的看着一个地方,涣散当中亦带着闪烁,非也是也,好似装尽了这尘寰倥偬。
他在笑,在笑我,在笑路,在笑树木,在笑天地,在笑这世间的混沌,明明只是笑,却笑的像个疯子。
那是通透了所有却依旧没有大彻大悟的眼神的笑容。
悚然到没有办法形容的神情,让正欲再说话的我,却是讲不出来了,倒是自己的肩膀再次被扣住,被迫转过身来直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小路。那是已经在夜里为了今夜走过无数次,早就轻车熟路的小径,却从未觉得树下阴影尽头如此黑暗晦涩。
“天地本混沌,畴昔夸父劈开这污秽之物又如何,人世间游走的形形色色,大街小巷,山河流水,显露出来美娇模样又如何?”
“人又如何,人凭什么说自己比畜牲高出一头?”
又如何?
又如何?!
又如何!
又如何。
他突然在我的头顶爆笑出来,尖利却不那么响亮,像是恶鬼在饥饿了数年以后扑食猎物之前咂咂磨亮的,早已经被腐蚀到根基的黑酸牙口。
“你在害怕什么?人固来是混沌三千中的一物,天下皆如此,你害怕什么?”
“你害怕什么呀,人终有一死,早晚罢了,何苦为难自己做懦夫?”
我不知道邬炀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样子,这会儿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揣摩他这堆几乎毫无关联的话语是怎样理直气壮的串联起来的。
只是这样的靠近,近到我可以听见他在低笑当中的喘气,很急,很密,砸在心口几欲滴血。
我的背后完全没有保护,由于没办法回头,看不见身后人的位置,气息繁乱忽高忽低更是没有确切的位置,所以也没有办法点他的穴道。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我只有这样的念头。
邬炀原本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日见到的那个月下男子,那个略有邪痞之气的男子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疯子是谁?
而且……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或许,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能够谈笑杀人,能够混进江湖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特别?
难道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杀戮果断,双手沾满鲜血,依旧笑眯眯的,纯澈如水么?
“你看呀。你看呀。你看呀。”身后的人突然重复了三遍,我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近,耳边微微带风,轻轻拂动的头发和并不属于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来自于左边靠过来的热气,突然吞噬席卷掉了我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