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上门,轻轻推开,耳边传来属于木头的嘶哑呜咽,就像是老旧生锈的铃儿,没了原本的清脆,留下的只有吱吱呀呀最后的歌谣,不好听,却还是熟悉的声响,却戛然而止。
“景烨?”我往里面走,撑住了桌角,里面暗暗的,木门打开带来的光亮让我看清楚了躺在床上人的模样。
他就这样躺着,就好像初见时候的模样,寂静的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我和他的呼吸,层层交叠,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是你的还是我的。
光珠流转在侧颜上,从面颊到有些凌乱的头发,身上已经明显没有了血迹,想起那天的模样真真是恐怖到了骨子里,幸而现在已经止血。
他在这些日子里醒过么?
他现在还有知觉么?
我不由得往前又走了步,却害怕惊扰了他,搅了他的梦,明明希望他能够睁开眼睛,想要亲口告诉他我一直在,却还是不忍心发出什么声响,只生怕让他让他无法静养,不能好好恢复。
我已经害的他伤口崩裂了,还是不能随便开这种玩笑,要是他情绪激动起来,没有人能够保证会发生什么。
潜伏在暗处的尘埃似乎也随同着光照的来临被无声的激起,在半空中跌宕起伏,在我和景烨咫尺的距离当中翻滚飞扬,瞬间扑面而来,让我甚至错觉以为半空当中生出透明的屏障,生生的拉开长段距离且无法逾越。
我禁不住,再次往前,脚步又放轻了些,却因为手离开了支撑,足下一软,幸亏及时向前迈了大步,抓住了他的床板才得以稳住身形。
这样,我便离他更近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现在看起来竟是比先前还要苍白些,我原以为,曾经已经苍白到了极致,现在纠正过来,心里只感觉被狠狠揪了把,酸涩不已。
从侧面来到了正面,依旧不变的是他的毫无生气,纹丝不动像是木头般,只有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清晰的呼吸和微弱的起伏能够让我确定他生命的存在。
初见时,红色的帏帐和红色的布匹摇摇晃晃,称托出这样个熟睡的人儿,只觉得普通至极,要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病怏怏的毫无生气。
经过时间的磨合,朝朝暮暮的相处,在这张面孔下所埋没的样子原原本本的呈现出来,不知不觉当中,竟真的潜移默化地把他当作了自己夫君。
以往我的确从未想过婚嫁的事情,小时候偶尔看着娘的样子,也会悄悄的想着父皇的样子,却总是暗暗想着将来自己也该找个爱我疼我的夫君,陪伴此生,白首不离,才不要像娘和父皇般分居两地,日日相思而不得见之,苦了娘,苦了我,苦了娘子,苦了孩子。
后来见到了父皇,明白了什么是薄情寡义,之后便再也没有想过这类的事情,偶尔听说宫里的哪位公主许给哪家的世子公子,又或者远嫁他乡,皆同装疯卖傻的我无关,可谁曾想有朝一日竟然成为其中的一员。
世事难料,没有人知道下刻会发生什么。
当听说嫁给痴傻皇子,真真是不甘情愿的,只想撞死在南墙上,却是不舍得放弃这条娘拉扯大的贱命。
直到我来到了襄渠,见到了景烨,才终于明白什么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