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在指尖的黑子悬在半空迟迟不落,褚言漠然地垂眸看着褚阅的手,直到那黑子越过白子的交错攻势向后盘旋折返,她才忽然一挑嘴角,轻笑。
“原来先是以进为攻引我反战,而后再退返围攻。此计虽不繁复,但并不是你的习惯。”
褚阅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心口那块大石惴惴地吊在嗓子眼,只得强笑着小心翼翼回道:“妹妹近日读了本棋谱,名字叫做《仵合遗录》。其中有几篇讲的便是这诱敌之法,只是妹妹愚钝,再怎么钻研也只能勉强学个皮毛,此番献丑,还望二姐莫要笑我。”
“你既有钻研之心,输得再多又如何,”褚言似乎接受了她的说辞,一面重新将视线紧凝在朱漆棋盘上,一面漫不经心应着,“潜心棋艺虽是好事,但莫要过于操劳。”
她指尖松松拢着的白子乃是珠贝所制,迎着光看其中还有几缕青碧纹络,手腕翻转间那枚棋子便在她的掌心中颠弄不停,像极了她白皙手背上浮现出的淡淡青色,极是扎眼。纵然褚阅能尽力做尽万全准备,可又哪里能知道往日的褚姵是如何与她对弈的,越是试探心里越慌,看着她手中把玩着棋子一派悠然,渐渐的竟不由自主萌生了破罐破摔的念头。
横竖黑子紧随白子落盘,褚阅不再犹豫也不再疲于思考。
早就说这等做戏的活自己万做不来,在地府时想尽办法磨着老祖宗那么久,可最后还是不得不用褚姵这具壳子,如今前有褚言后有韩振,身边还有个褚行,还真不如换在他人身上呢。
心里虽是这般埋怨着,可她知道老祖宗选了褚姵,定是留着这具壳子另有他用,只在心里暗暗气恼一阵也就罢了
棋盘上黑白各呈虎豹之势,争斗良久,终是以黑子败落做了定局。
褚阅心中一喜,正欲悄声抬手拭去鬓角不知何时滑落的冷汗,却见褚言忽地停了手,刚摸到指尖的白子也被攒进了手心。
“你在让我。”
平淡而冷漠的四个字带着褚言一贯特有的清冷自持,虽是有些恼火的味道,但依旧是清凌凌得脆如落盘珠玉,叮咚脆响落在褚阅心间,激得她额角的冷汗落得更急。
褚阅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褚姵这具壳子真是不争气,心中本就暗藏他事,情急之下又被她那双过于清透的眼睛冷冷盯着,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这句话声音并不高,可话音落地之后,这原本暖香四溢的书房中登时便像是被冰雪封冻一般,寒意彻骨。
室内一阵渗人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