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过一声,不像是欢欣,倒像是催命。
且比当初那姓范的来拘魂时还要令人头痛。
褚阅头疼地撑着额心,在心底暗叹了几声这褚行莫不是地府派来折磨自己的,咬着牙根打死都不愿开口应声,可奈何身边站了个实心眼傻姑娘杏黄,一听见褚行散学归来,立刻便笑脸盈盈地迎了出去,再一见褚行身后还跟着脸上难得有了那么点笑意的褚言,登时便喜上眉梢。
“姑娘!二姑娘来了!”
又一句带着欣喜的呼声,这次不再像褚行那般远,就在庭中廊下,隔着窗不过数尺之远,褚阅再想装死也不能真撂着如今的一家之主不管,只得急急忙忙攒出一抹褚姵特有的乖顺笑容,整整衣裙垂了眉眼硬着头皮推门出去。
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下石阶,她瞧见褚行身后竹青色袖摆微荡,心口一紧,忙垂了头柔柔一礼,细声细气地唤了声“二姐”。
身前的人越过褚行身畔上前了一步,白皙的长指向下扣住她福在腰侧的手腕,将她轻轻扶起,下一刻头顶便有清冷的女子声音传来。
“自家姐妹,无需多礼。”
褚言今日穿了身竹青色的襦裙,上衣色浅,下裙却是暗绣着斑驳竹叶的竹青,许是因为天冷,外头还罩了件浅浅的、蟹壳青的宽袖外裳,一身冷冰冰的颜色。她本就比“褚姵”这具壳子要高挑些,从前褚阅站直身子尚能与她平视,也没觉得这一身有何不妥,可如今身处下位需要仰视,始觉她这身清冷的颜色竟是如此的迫人。
现下已经雨停,天上乌云渐渐消散,云层之后已经有郎朗的日头浮现,风中也渐渐不再褚言背光而立,长睫下洒下一片阴影,狭长的凤眼竟与韩振十分相似,仿佛蕴藏着深沉的杀气。
不知是不是褚姵的这具壳子对褚言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明明身上穿得够暖,可就在褚言的手搭上来那一瞬,在褚阅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幸而褚言本就不愿与人亲近,虚扶了一下后立即向后避让开来,褚阅暗自松了一口气,应了声谢后一抬头,这才看到紧跟在褚言身后、穿了一身孩童衣裳似的、五色锦袍的韩振,险些没一口气倒抽进嗓子眼,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缠了韩振许久还是没能从他口中撬出来这些年来为何要甘愿自辱、在褚家做个引人发笑的傻子,也没能问明白每次出现在他人面前时他是如何做到“痴傻”得如此自然、近乎滴水不漏,一来二去再加之长往啸云苑时所见到的皆是处事果决的“韩大公子”,此刻乍一见这“韩大傻子”,难免忍俊不禁。
褚阅好容易含下笑意,却又见褚言唇角微动,接着清冷冷地说道:“早间从行儿这听闻你受了凉,正巧我今日休沐,得空便来看看你。”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的话语间并没有多少切真的关心与担忧,褚阅对她的脾气了若指掌,又怎会分辨不出。
“劳二姐费心了。二姐平日公务繁忙,好容易得闲······哎,都是姵儿的身子不争气······”
褚阅装模作样“柔声含泣”,这副“诚惶诚恐”又急于讨好的模样正是往日外人眼中的“褚姵”,也正因此,才险险骗过褚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