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德终年伺候在御前,是龙椅跟头一等一的大公公,就是妃嫔主子们见了他也得敬他三分。如今被一个异国小公主叫了狗奴才,脸上自然不见好。
他不再细语回着,只微微直了身子,又甩起了拂尘,侧身扬手相击,拍出了几道清脆的巴掌声。
立马有人应声掀帘,是一群着异国精致衣饰的侍女们低着头鱼贯而入,顷刻间便将世瑛妧簇拥了起来。
齐声恭敬后,有人蹲下为她打着腰间散开的丝帛,有人则掏出锦帕为她细细擦拭着鬓角,也不管世瑛妧声声怒骂,她们早已习惯了般,八仙桌旁是忙碌一片。
蓝德默声退在一旁,那豆眼却是溜溜的转着。
似想起了什么,他又挽好拂尘,弓身碎步朝陆芙鸳而来。
方欲出口,却被陆芙鸳抢了先:
“本宫先回宫了。”
语罢,陆芙鸳是快步移到金黄珠帘处,伸手利索一挽,人便跨出了膳殿。
手腕处有些细痒,更伴着些刺人的痛,陆芙鸳想着,回去得让镜烟再抹些膏药。
她方拉紧披风,余光却瞥见蓝德一直碎步跟着。
“蓝德?”
“娘娘,这銮驾去了御书房,您还是伴着皇上批折子?”
蓝德豆大的眼抬起,窥了眼陆芙鸳,只见那朱唇轻启:
“皇上不是歇了么?”
她行得快,言语更似随着风轻飘着传来的。
似只是随口接了他的话,却明摆着推开了他的意思。
瞧着立马将步出了福隆正殿,蓝德随着陆芙鸳的步子更紧了起来。
“这年更又随了将军大捷,前朝后庭的事啊簇着就来了,皇上每日忙着更是心烦着,您陪着批那折子更宽慰着皇上,才好。”
“什么?本宫乏了...”
又是轻飘飘的言语,只不过这次才真真伴了风来。
有奴才伺候着陆芙鸳开了正殿大门,门外漆黑一片,一时是寒风带着她的轻语卷进了正殿,飘然钻入蓝德耳中。
再回神,她却早隐于夜色,只剩细语回荡在蓝德脑中,叫他不得不驻足。
他是思忧着皇上,又摸不透所想,只得叫着娘娘们想法子。没想今日方问一个,那人却是推之又推。
罢了,宫里上下娘娘都多成了堆,更是一大把奔着要往皇上怀里去,自有贤惠女人,多得是时机。
蓝德又想起前些日子太后居然还催着进新人,瞧着宫里上下的女人们,蓝德却是怔怔不回言,不知太后所想。
翌日。
刚伺候完陆芙鸳喝了药,镜烟闻着殿里空气稀薄,起身拿了个小杌子垫脚,抬高了手敞窗通气,却远远瞧见蓝德弯着腰绕着那积雪的假山碎步而来。她定睛看去,人愈来愈近,还真是蓝德公公。
迈步间,蓝德只凝神想着,还真不是他记恨了这曼娘娘,偏是今日那研墨的小宫女毛手毛脚的怒了皇上。
他慌忙荐推间就想起了这曼贵妃,随口言了出来,皇上竟是允了。
习惯,习惯。
有洒扫宫女齐声敬着他,他诶诶答应了,心里却默想着。
以往昔日来迈进这御书房可不就是曼贵妃杵在旁边研墨么。今日是下意识就推了她,该是习惯了,也怪不得他吧。
这么想着,蓝德才释了口气。他抬了抬拂尘,拍着宫袖上的雪,正身进了正殿。有人侯在门后,为他抬起了帘,见是一八尺清秀男儿,又想起外头那些哆哆嗦嗦扫着雪的小宫女,竟是叫人奇怪,这差安排反了?
扬声禀完了旨,他却又提起心来,因为那人儿下紫檀罗汉床的步子,是缓了又缓。站正了,又幽幽回首睨了他一眼,才由镜心垫了手翩然去了内里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