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这片地方,确实太过贫寒了,尤其是近海的这块地方,被河流冲击出许多山脉。山太多,能住人的地方就少,人迹罕至,鸡犬不闻,因此,帝国东面靠里的地方,也被冠上了东荒的名号。
但各有各的好处,最起码清净了许多,受外界的叨扰最小,放在乱世中讲,那就是少有的世外桃源,在七斤小的时候,不时有流民涌入,逐渐地,东荒就有了生气。
山脚下不大的镇子,不多的人口,村头大榆树下石墙瓦砾盖着一卷棚顶,没多大讲究,在镇子里也只能称中上,但总归是齐整,云雨天气遮风挡雨无碍。
房内,穿着破袍子的耆耋老人正在闭目养神,边上一长丝萧娘正手操机杼,手上功夫不停,嘴上功夫也不停。
“听说张家二房又生了,这都是第七个了,肥肥胖胖的,可腻人了...”
“西头的春梅开了,等再长些时候,就移过来两株,就摆在大门边,好不好?”
“眼见就要春收,虽说家里还有半缸米,但多备些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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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实也太过碎叨了,尽是些家常里短,破袍老人闭目养神不得,从榻上翻将下来,徒自去桌上抱着茶壶一顿猛噙,神态太过明显。
“怎么,现在觉得我烦了,半辈子跟着你,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连说话都要被你管制不成?”
许是想起了什么,许是看着面前丽人垂垂欲泪的模样,身后堪堪坠地的青丝中夹杂着雪白,破袍老人终究是软了心肠,不知所谓地嘟囔了一句:“是你非要跟着的,也怪不得我…”
说完之后还衍生出了半点得意的神情,嘴角咧开嘿嘿一笑。
“都怪我,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认识你,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过着多好的日子,高门大院,膝下成群....娘说的对,跟着你就只能吃苦一辈子,可恨,可恼,可也无法,当初怎么把红笺给了你...”
说着说着,机杼也停了,面前丽人已经是双眸含泪,双瞳剪水的模样,惹得破袍老人抓耳挠腮,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细细一看,破袍老人已上了年纪,面皴齿尽,白头盈把,颓然老矣,眼前女子却是佼人微凋,半老徐娘模样,自然是有差别的。
破袍老人赶紧半躬着身子和房内的丽人说着好话,谦卑的态度里,有着隐藏不住的自豪神情。
不多时候,停下的机杼声又响了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苦日子虽苦,过得惯了也就罢了。
只是谁也看不到,丽人转头,用薄巾拭泪时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
“你真的同意七斤闯荡江湖?”她疑惑问道:“为什么?”
房内丽人的声音极其不满,训斥道:“七斤又不爱习武,满脑子却尽想着江湖美梦,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总归是不够看的。”
破袍老者轻轻咳了两声,低声解释道:“拦了一天又一天,总归是拦不住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机杼声再一停顿,清冷的声音也稍一停滞,继而不悦道:“会不会有危险?”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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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崖之上,七斤与三叔的论道一被打断,抬头一看,日挂中穹,惊觉已过了不短的时候。
说是论道,也不过一人听,一人讲罢了,心头的懵懂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戛然而止。
就在下山之际,走在前头的三叔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腰间阔剑在地上狠狠地划了个半圆,险些要砸了七斤的脚。
“七斤,那一式剑诀练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