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献猛地回头,看着进来的吕夷简,冷冷的道:“隔墙窥听,此君子乎?”
赵祯看了一眼看门的内侍,微笑着。
内侍身体一震,跪下,“是王相与吕相令奴婢不可出声……”
王曾进来,跪下请罪,“臣万死。”
吕夷简跪下,“臣万死。”
赵祯微笑道:“何罪之有?起来。”
二人起来,吕夷简看着李献,“臣今日不堪,不过却想与定远侯说说我大宋国祚。定远侯如何?”
他是大宋名臣吕蒙正的侄儿,堪称是名门贵子,此刻开口,自有一种雍容在里面。
可李献看着他,眼中竟然有些轻蔑之意,随即散去。
老夫看花眼了吧……王曾觉得李献不至于如此。
“请!”李献坐下。
吕夷简坐在他的对面,上半身笔直,开口道:“老夫听了许久,定远侯以三冗为大害推演百年,以为百年后三冗必然成为压垮我大宋的罪魁祸首。老夫不敢苟同。”
李献颔首,“请说。”
“所谓三冗,冗官,太后与我等已在着手,削减科举次数。冗费,前阵子才将废除了斋醮,每年将节省一大笔开支,老夫等人正在商议,准备削减一番朝中耗费。冗兵,只要北辽不轻启边衅,二十年内,大宋军队不会扩大!”
吕夷简说的是总纲,至于细节,自然有人去着手。
他看着李献,沉声道:“老夫本可不出声,可官家若是被你这番话惊住了,此后理政便会出岔子。定远侯,以为然否?”
李献平静的摇头,吕夷简哂然一笑,“请说。”
“帝王会止不住封官的念头,其次,科举会越来越频繁。这是冗官。冗费,其实与冗官一个毛病,不必赘述。冗兵,吕相可能确保未来二十载大宋风调雨顺?可能确保大宋未来二十载人口不增?能吗?”
李献起身,“言尽于此,吕相可还有疑惑?”
吕夷简微微蹙眉,“帝王怎会忍不住封官的念头……你!”,他突然指着李献,眉头倒竖,竟再也无法维系名门贵子的气度。
“我可说错了吗?”李献走到他的身前,“一切始作俑者是谁,不是帝王,你我都清楚。”
“士大夫们都知晓大局为重!”
吕夷简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是吗?”李献微笑道:“敢问吕相,吕氏家财近二十载是增是减?那些增加的钱财从何而来。别告诉我,是从俸禄中来。”
“无礼!”吕夷简淡淡的道。
“增,或是减?”李献目光炯炯。
“哈哈哈哈!”吕夷简朗声大笑。
“无话可说了是吗?”李献笑了笑,“我历来最看不起贼喊捉贼,吕相今日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竖子无知!”吕夷简起身,拂袖而去。
赵祯听懂了三成,剩下的一头雾水。
“你啊你!”王曾指指李献,“老夫在外面本想听你一番别有见底的见解,谁曾想你却来了个石破天惊。”
王曾起身,“老夫要去请见太后,今日之话,谁若是传出去,哪怕是吕相,老夫也会与他不共戴天。”
李献今日的这番话传出去,多少人会咬牙切齿想弄死他。
王曾这是要保护他。
李献洒脱出宫,赵祯最后被太后叫去。
“不懂?”太后问道。
赵祯老实点头,“不大懂。”
“说实话,这也是老身第一次听闻有人从士大夫这里剖析出大宋的危机所在,老身先前听了王曾一番复述,浑身冷汗。”
太后看着赵祯,“三冗三冗,冗官,可多出来的官给了谁?冗费冗费,多出来的钱粮给了谁?都给了士大夫。”
“他们是一体的。”太后眯着眼,“还有不明白的吗?”
“那冗兵呢?冗兵最大的缘由是天灾。每当天灾时,朝中便把灾民编为厢军,如此省去了许多麻烦,也少了动荡。”赵祯觉得这是善政。
“你……”太后摇头,“就算是有天灾,可天灾过后,那些田地难道就不在了?为何不让灾民重归家园?如此,每年省去了多少养他们的耗费?”
赵祯一怔,“那……那是为何?”
太后摆摆手,“去问定远侯吧!那小子大胆,敢对你说出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此后,你且护着他些。”
等赵祯走后,太后冷冷问道:“今日王曾与吕夷简窥听时,何人值守官家门户?”
罗崇勋去查了,回禀,“是陈贤带着两個内侍。”
“处死!”太后平静的道。
“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