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提蒙斯清醒的声音,椅子上的人回过头来。
是莎拉·古德!
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前一天法庭上的邋遢模样。她身上换了带有暗色织花的大翻领男士上衣,腿上是深色筒形长裤,脚上则是一双边缘有蕾丝装饰的长筒皮靴。
打结的长发也已经被剪成了半长,只看背影的话,她现在完全是一副荷兰商人的打扮,而转过身来时又有着穿男装的干练。
只是,她似乎有些虚弱?
提蒙斯无暇欣赏美人之姿。他不知道对方来意为何,以至于趁自己睡着时潜入房间。
他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给自己戴上眼镜,另一只手抓起一柄最靠近自己的烛台以作防身之用,但却不知道该正拿还是反拿,于是紧张地将烛台在手中转来转去。
烛台滑溜溜的,手心里全是汗。
“你要干,干什么!”
紧张之下,他说话也结巴起来。
莎拉·古德没有回答,只是撩了撩头发,满是倦容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眼神缓缓聚焦在提蒙斯身上,似乎有点勉强。
“你要干什么,要钱的话,就,就在——”
提蒙斯又问了一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一半是因为害怕,另一半则是因为只穿着单衣,从被窝里带出来的那点热量已经全部散尽了。
他的衣服在房间另一端的衣架上,莎拉·古德拦在房间正中,他不敢去取,但也同样不敢钻回被窝。
房间里的壁炉旁放着一根拨火棍,从长度上看是件比烛台更好的武器。提蒙斯将烛台向着莎拉·古德掷过去,然后跳向尚有余烬的壁炉旁,伸手去抓地上的拨火棍。
他回头看向椅子的方向,只见莎拉·古德动作站起身来,身体略一晃动,只是向一旁挪了一小步,烛台便擦着肥大的袖子飞了过去。
提蒙斯摸到拨火棍的瞬间,莎拉·古德向前一步,掏出一柄匕首对着他。
明明刀尖离自己还有很远,他却感到一股有形的寒气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刀尖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自动瞄准了他,若不是莎拉·古德此时还握着刀柄,匕首下一秒就会发射出去,而被锁定的目标正是自己。
在这种无形的威压之下,提蒙斯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拨火棍的手,双手上举表示放弃抵抗。
莎拉·古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但却带着几分苦笑的意味。
她终于开口,但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疲惫而焦虑,完全没有了前一天在法庭上的沉着冷静:
“这就对了,好先生,我说,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天一亮就离开塞勒姆呢?”
“离开塞勒姆?”
提蒙斯不知道一个巫师为什么会向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眼下宣布了紧急状态,民兵在进出村子的路口排查往来人员,所以嘛,我需要一个有着正当理由的人带我离开塞勒姆。”
“你不是能……传送吗?”
他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最能形容对方在法庭上的表现的称呼。
“怎么,你不愿意?”
莎拉·古德挽了个刀花,随后翘起兰花指,只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匕首的刀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
提蒙斯本以为匕首会因重力自动旋转,但刀尖并没有竖直向下,而是仍与地面平行,以一种反重力的方式直直指向他。
他现在确信这是某种附魔的武器了。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巫师,谁都知道你现在要隐匿行踪逃跑,万一我帮了你,你却在半路上杀人灭口,把我干掉呢?”
莎拉似乎没想到提蒙斯敢和她谈条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不答应,我在这里一样可以把你干掉!”
“所以你承认你是巫师了?”
“你——”
她意识到刚才这是个嵌套的问题,而自己不小心上了当。恼羞成怒之下,他又逼近了一步,刀尖的寒气更甚了。
提蒙斯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咬着牙道:“那你动手吧,为神圣的事业而死我心甘情愿!我还会大声喊叫,这些房间之间隔音不太好,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
若是在一个小时前,他肯定会认为留在人多的地方更为安全,然而,对方却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英格索尔的酒馆,进入自己的房间,很可能也有悄无声息离开的能力,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阵,最终莎拉·古德长叹一口气,松了口:“那好吧,我以长老会的名义发誓,只要你答应送我离开塞勒姆,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